第83章
表面坚强的玻璃一旦被泪水的石头敲开，悲伤便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而出，再也无法遏制。
她将脸埋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就像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自责与挣扎都倾泻而出。
风掠过桃树，黄叶簌簌落下，覆盖在她颤抖的肩头。冥烬静静坐着，没有劝慰，只是任她宣泄。
她是带着泪水入睡的，这一次是她近日来第一次睡的好觉。
次日，推开门一封信纸从她的门边飘飘然的坠落到地上。
信纸泛黄，还有些油渍，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行字，一猜便是出自冥烬之手。
“期待下一次见面一起斗地主打麻将，希望不会太遥远，我先回魔界复命啦！”
微若愚看着信纸，忍不住笑出声，指尖轻轻抚过那歪斜的字迹，仿佛能看见冥烬写信时吊儿郎当的模样。
也好，她还没学会如何道别，不如就这样，一纸书信便是最轻松的告别。
她将信纸叠成一只纸鹤，顺着窗户扔了下去。
在青崖镇呆了这几日，她早已不想回到这个权势相争、尔虞我诈的地方。
可是真实的人生还是得直面，她立即动身赶回衍宗。
天气入秋生了几分萧条，哪怕是灵植也禁不住四季变化，黄叶铺满山径，北风萧瑟枯枝在风中轻响，卷起几片残叶掠过她的裙角。
微若愚扯住衣角加快了回到云海峰宿舍的脚步。
当她踏进后院的时候，才发现一个赤裸着上半身的身影孤独的跪在石板上，他佝偻着身躯，肩胛骨在冷风中微微颤动。
“慕昭？”
他惨白的后背肋骨清晰可见，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疤纵横交错，宛如枯枝蔓延。
秋风如刀，割的微若愚的脸生疼，那赤裸的背脊得多冷？
不知慕昭是呆了多久，仿佛整个人已经被冻僵，听见微若愚的话他艰难转身，苍白的唇翕动半晌，才挤出几个字，“若愚，对……不……起。”
话未说完，他猛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这……
微若愚赶忙解开披风跑到他身边为他盖上，将他搂在怀中取暖。
她的手抚摸上慕昭的脸颊，触到一片冰凉，指腹下是他紧蹙的眉心与干裂的唇，看来慕昭整个人都被冻透了。
她立即运起灵力将他运送到屋内，燃起灵煤炉，屋内瞬间暖和了起来。
火光映照下，慕昭的面容依旧苍白如纸，唇色青紫未退，但呼吸已经逐渐平稳起来。
微若愚坐在床边任由慕昭死死攥紧她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溺水之人抓住唯一浮木。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喉间溢出破碎的呓语，似在承受某种深层的煎熬，不住的发出呢喃，“若愚……若愚……”
就算是再无情的人看见这幅可怜模样，也会心生不忍。
她凝望着他憔悴的面容，走到床边扶起他想帮他喂药，“先把药吃了。”
慕昭虚弱地睁开眼，目光涣散片刻才聚焦在她脸上，眼里泛起了泪光，颤抖的唇角却勉强扯出一丝笑，“你还在……真好。”
以往微若愚看见他这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都要化了，可如今她的脑海中竟然不自觉闪过他持剑刺入别人喉咙的画面，那些温存与狠戾在眼前交织，她手中的药碗微微一颤。
慕昭看出她一瞬间的不自然，垂下眼睫，嗓音轻得几不可闻，“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我……”
还没等微若愚说话，慕昭的唇就吻了上来。
“唔……”
不同于之前，慕昭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的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离开。
极具侵略意味的试探，不由分说的闯入，略带撕咬的掠夺，仿佛在吸取她的每一点津液一样。
她越是后退，进攻就变得猛烈一分。
“你干嘛！”
她用力推开他，呼吸急促，指尖抚过被咬破的唇角，一丝血腥在口中蔓延。
微若愚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慕昭推开，站起身气喘吁吁问道。
“若愚，我心悦于你，想你结为道侣，永远都不分开。”慕昭怔愣一瞬，起身坐好在床上目光灼灼地望着她，眼中翻涌着近乎偏执的深情。
可这深情里掺着血与谎言，她如何敢信？
她看着慕昭脖颈处依旧挂着她送的玉坠，心口蓦然疼了一瞬。
但片刻之间她就恢复了冷静，拂袖转身，将药碗搁在案上，背身对着慕昭，“你我永远都是不可能的，我无法和一个杀人犯在一起。”
“杀人犯？”慕昭僵硬的重复了一句，这三个字如冰锥刺入心脏，他瞳孔剧烈收缩，指节捏得床沿发白。
“你帮卢隐杀人跟衍宗那些人模狗样的坏人有什么区别？无非是你在御兽宗享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权利和财富让你忘本了，你早就忘了你以前只是合欢宗的一个皮条客，是我娘捡回来的野孩子！”微若愚双目瞪的通红佯装冷酷道，罗袖之下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这一刻的脆弱。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我是为了你……”
慕昭还想争辩几句却被微若愚打断了话语，她猛然转身的瞬间，泪水已滑落脸颊，“为了我？你杀人是为了我，难道猎杀那九十九只灵兽还是为了我吗？还说是捡的，我看你是真的把我当成傻子了吧！”
她声音嘶哑，字字如刃，刺得慕昭脸色惨白。
“一开始我没说是希望你能收手，但是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阿温如何待你，你又如何回报他？”微若愚冷笑一声，擦干了脸颊上的泪珠，“为了我？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我受不起！”
慕昭猛地咳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却恍若不觉，只是死死盯着微若愚的背影，坐直了身子，声音猛然变得冷漠偏执，“对于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做过多的解释，但是我不相信你对我无情。”
“你走吧，慕昭，我不想再见到你。”微若愚背对着他冷声道。
慕昭将内衫轻轻合上系好盘扣，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不复从前的胆小怯懦，眉目冷峻如刀刻，转身时袖袍一甩，竟带起一阵凛冽风声。
“我迟早会搞清楚你到底是怎么了，究竟有什么瞒着我。”慕昭音色平淡，却如寒潭深水般幽冷彻骨。
寒风之中，慕昭在走出院子的时候恢复如常，他的眼眸冰冷无比，指甲不知道什么时候使掌间出了血可他却浑然不知道。
随着黑气的越发浓郁，他走的越来越快，如一阵虚影经过所有人的面前，但无人察觉。
终于到了幻灵花园前，他猛地停住，疼痛再度袭来，大口的鲜血自他口中喷涌而出，他瘫倒在地上。
阿温依旧僵硬的注视着他，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担忧之色。
慕昭抬眼看见了阿温，短暂的流露出痛苦的神色，“为什么，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还是不够！”
“梆”周围地动山摇，巨石破碎，树木折断，灵兽四散奔逃，就连饕餮也在角落中缩成一团。
蜚化作富贵形态走了过来靠近慕昭，呜咽着颤抖着靠在他的腿边，抬起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慕昭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将黑气收回体内，抚摸着蜚的脑袋，声音沙哑低沉，“无妨，我有的是时间，我会让她永远只属于我。”
“主人，你的魔气又要复发了，下一个是谁。”蜚颤抖着声音问道。
上次吞噬逸辰的灵根不仅撑了一阵子，也能感受到修为提高了不少。
“下一个，呵呵。”慕昭嘴角漏出一抹冷笑。
他动了动手指，阿温的身体也动了起来，下一秒他如人一般正常行走，还有着与以前一样的生活习惯，只是换了一个躯体而已。
“主人的傀儡术越发的炉火纯青了。”蜚谄一边恐惧一边也为慕昭的魔力进化的如此之快感到惊讶。
-----------------------
作者有话说：最近有了些读者，跟你们分享一下我的心路历程，我写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一个人为了保护你杀掉了许多无辜的人到底值不值得原谅。但是我写的时候其实也挺心疼男主的，[化了]虽然他真的很阴湿。可能都是自己的崽崽吧。[捂脸笑哭]
第72章
慕昭离开后，微若愚缓缓倒在了床上，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边的青丝。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他毁掉的不仅是无辜之人，也毁掉了她自以为一切美好的曾经。
谎言构筑的世界终有崩塌的一刻，而真相如同利刃，剖开过往层层粉饰的假象。
正当她悲伤的起劲的时候，玉牌突然闪起光芒，白砚之的消息闪亮登场。
“待你无相峰考核完我即将归来，请把所有房间通风，所有家具必须要擦拭干净，门口的灵植全部浇水不能有黄叶，云海峰的草木一定要按照九重云纹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