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夜深了。
夜晚的封魔战场安静又危险,光是空气中的毒雾就令修士难以消受。
徐行紧紧握着胸前的项链, 从带有师兄气息的魂灯中汲取力量,她目光正一瞬不瞬盯着前方的深渊边界。
深渊上方覆盖的魔气如有实质,黑沉沉一片, 令人望之心惊,唯有月圆之时,浓烈的魔气才会变淡一些。
蚀渊的魔气和魔界魔族们修炼的魔气并不是同一种,因此魔修对蚀渊也颇为忌惮,每年来封魔战场的魔修也不在少数。而据说在蚀渊中丧命的,也是以魔修居多……
徐行将因为紧张而胡思乱想的心绪收拢,她抬头看了眼夜空,快了,时间就快到了……
眼见月亮越来越圆,她忍不住向前跨了一步,下一刻腰间却一紧,她被一股大力拦着往后退去。
天黎收回白练,一贯温柔的声音沉了下来,“你要做什么?”
五年不见,她修为虽没怎么提升,气息却凝练了许多,叫他立刻察觉到了。
回头见是他,徐行这才收起了手里蓄势待发的法器。
天黎却在见到她金色的眼睛时愣住了,金瞳?她不是白蛇吗?这眼睛又是怎么回事?
妖族中,唯有……
见天黎自顾自出神,徐行没有寒暄的心思,“和少祭司没关系吧?”
天黎在她的冷淡下回过神,拧眉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这不是你能来的……”
徐行满心的焦灼,哪有功夫和天黎在这里废话,她冷淡道:“少祭司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魂灯上,天黎伸出右手,五指掐算片刻,随即沉怒道:“你要为了那剑修去送死?”
徐行先是一惊,又想起鹿族祭司通晓阴阳的名头,立刻反应过来,追问,“你知道师兄在蚀渊,那你能不能帮我算一算他在哪一层?”
“……”
天黎闭了闭眼,头一次感到头痛,“我无从得知,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蛇王到底在做什么?放任徐行留在人界数年不说,这次连她要去蚀渊都不知道,去了蚀渊,她还能活下来吗?
“既然你不帮我,那就不要说了,我的事情和你无关。”
“你知不知道我是……”
若你没有流落人界,也许我们早已成婚。
但后面一句,天黎终究没有说出来。
她戴着装有那剑修魂息的项链,却从来没有戴过他赠她的鹿角项链……
徐行面无表情,不再理会天黎,抬眼观察着月亮。
眼见月圆之时将至,她骤然回身,手中雪无剑在两人之间划出深深沟壑,一道闪着电光的灵网挡在中间。
天黎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被她早有防备地挡住了。
“少祭司,多谢关心,但我有必须要找到的人。”
徐行轻轻笑了笑,她知道天黎是担心她,对于这个喜欢换衣服的鹿族少祭司,她并无恶感,“希望我们还能有再见的一天吧。”
月光溶溶,徐行纵身跃下了深渊,黑色的粘稠魔气刹那间吞没了她。
灵网瞬间消失,天黎下意识伸出手,却只抓到了冷冷寒风。
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当着自己的面跳下了蚀渊,那个传闻中无人能活着出来的地方……
他喜欢徐行吗?天黎不知道,当初短暂的相处时间,他为她精妙的炼丹术折服,从心里认可了她。
他甚至开始期待徐行蛇族王女身份公布的那一天,到那时,两人的婚约自然也将浮出水面。
五年来蛇族毫无动静,天黎亲自去了一趟金蛇宫,蛇王却言语含糊,只道时候未到。他只能微笑离开,既然他们注定要在一起,他自然有耐心等待着所谓的时机。
可是现在,她却去了蚀渊。
天黎总是带着温柔微笑的脸上表情久久凝固着,他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直到身后传来那韵的声音。
“殿下,您怎么来了这里?还是不要离蚀渊太近。”
“回去准备一下,我要施展分魂之术。”
那韵愕然,“殿下,发生了什么事?”
分魂术是鹿族祭司秘术,每施展一次,修为和寿命都会折损,代价可不小。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严重到需要殿下分魂的地步?
但天黎却没有再回答她。
……
穿山风过后,这片山谷便能有两三天平静的日子,这期间高阶魔兽不会随便出来,生活在这里的修士们难得能有喘息之机。
“居然是个穷鬼!”
冒险用了一次隐身皮的於咎心中愤愤,他没想到那个剑修储物戒里面没几件强大的法器,反倒放着不少烤肉、灵果等吃食。
於咎撕开一条兔腿,吃得满嘴流油,虽说滋味不错,但这些东西在蚀渊能有什么用?!
储物戒虽然有禁制,但在连灵力都没有的蚀渊,禁制也早就被吞噬,再不起作用。
於咎只挑拣出来几个得用的法器和丹药,剩下的全是乱七八糟的废物,什么没用的花灯、花哨的衣服、失效的传音珠……怎么还有瓶坑坑洼洼的丹药?
真搞不懂这剑修为什么连假药也要带在身上!
他越翻越气,把那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随手扔掉,报复性地带着弟兄们好好吃了一顿。
“吃上这么一顿,我死也满足了!”一个魔修双眼含泪,珍稀地嚼着嘴里的烤肉,“我都忘记多少年没吃过熟食了,呜呜呜太好吃了!”
“老大,要是那剑修找上门来怎么办?”
“这段时间我们不回洞窟,就待在这里,他初来乍到,不可能找的到我们现在的位置。”
拿到储物戒后,於咎担心被沈渡发现,早就带着心腹跑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不知情的倒霉蛋,死在那剑修手里也无没什么所谓。
“老大英明!嘿嘿,再给我吃一口吧……”
“刺啦——”
用来封闭洞口的兽皮被一剑劈开,一道模糊的身影提剑而立,昏暗中一双漆黑的眼睛冷冷逼视着他们,“还给我。”
拿到对方储物戒的於咎不躲不避,微微眯起眼,打量着洞口处的人。
这剑修浑身是伤,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左臂不正常的扭曲着,衣服上沾满粘液、尘土,比他们这些在蚀渊苟活多年的修士看起来还要狼狈。
有所依仗的於咎咧开嘴,露出一口锋利黄牙,“新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沈渡不再多言,抬起右手便是一剑横扫,虽无灵力,极强的力道却令洞口处的山壁迅速往内延伸出了裂痕。
震动带来的尘土落了洞内众人满头满脸,想起他斩杀双头蜈蚣的凌厉剑法,一群人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看向於咎。
老大不会真的敢对上这可怕的剑修吧?
注意到他们的眼神,於咎沉了脸,要是他躲避,日后还有什么脸统领这些手下?
他拿出一件从储物戒里翻到的法器,“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
既有法器在手,他还怕打不过这小小人修不成?
……
“几个破烂也值得你这样搏命?”
看着力竭倒下的男人,於咎慢步上前,不仅没有直接结果沈渡的命,反而充满恶意地用法器碾碎了他的左臂,“被自己的东西打败的滋味如何?”
流云剑早已飞出去,被躲藏在洞里的於咎手下趁机拿走,冰魄环也落入了於咎手里。
“虽然你也就穷的只有这么几个法器,但也得用,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於咎用冰魄环拍了拍沈渡的脸,“谁叫你倒霉来了蚀渊呢?这就是你的命,放心去吧!你的法器我会好好用的。”
沈渡一声不吭,右脸被压在地面,左臂的剧痛已经麻木,他缓缓转过头,出现重影的眼睛死死锁住了於咎的脸。就在於咎用法器重重砸向他的头部时,沈渡赫然抬腰踢腿,将於咎重重踹了出去。
一柄金色小剑于他周身悬浮,竟渐渐凝聚成了实体,沈渡右手握剑,极强的爆发力竟瞬间将於咎挡在身前的法器劈成两半!
“这怎么可能?!”
失去灵光的法器“当啷”掉在了地上,於咎将自己从储物戒翻出来的其他法器拿出来,慌张回击,但方才濒死的剑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顾身体被法器打的鲜血淋漓也要继续挥剑!
所有的法器都被一一斩落,於咎抓起手边的仅剩的冰魄环徒劳抵挡,见金色剑芒凌空刺来,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剑尖却停在了冰魄环之前。
沈渡手腕一转,将其挑飞,拿在了手里。
最终被沈渡踩在脚下的时候,於咎还是想不明白,这人到底为什么要为了这么几个法器如此拼命,竟比先前和双头蜈蚣作战时还要悍不畏死!
“饶……饶命!”
於咎满嘴是血,惊恐地望着头顶那人重重挥下的剑锋。
已是强弩之末的沈渡充血的眼睛有些浑浊,他用力甩了甩头,一剑刺入於咎耳边的地面,一字一句道:“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