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此时,沙场上整整齐齐站了许多的将士,整齐的口令喊得震天响。
  李玄尧每日都会跟着练练身手,是以也在场上。
  一黑一红,江箐珂离老远便瞧见李玄尧和江止二人,正在那点将台上休息,旁观北燕大将军是如何练兵的。
  视线从李玄尧和江止身上扫过后,江箐珂的目光就一直流连在北燕的这批将士身上。
  要说这北燕的兵将们都是真汉子。
  这冰天雪地的寒冬时节,各个都光着膀子,在那里挥枪比划。
  健硕的臂膀坚实如铁,虬结的肌肉线条起伏流畅,如山峦层叠,于一举一动中青筋隐现,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和引人遐想的野性。
  再瞧那腹肌,无须刻意,便已沟壑分明。
  赤裸的臂膀隐隐地冒着热气,可比西延的兵将抗冻多了。
  这北燕来的,就是不一样。
  三个女人,发出三种不同的感叹。
  江箐珂是“啧、啧、啧”,看得频频摇头咋舌。
  江箐瑶则张着嘴,忘我地“哇”,“哇”了几声。
  喜晴话最多。
  “天啊,这比奴婢在东宫扒衣服时气派多了,放眼一片,全是硬如铁的胸膛。”
  三人的目光又同步地顺着那一个个沟壑往下瞧,便见......
  “嘭”、“嘭”两声,三人都没能继续往下瞧。
  江箐珂一时忘了看路,头和肚子都撞到箭靶子上了。
  江箐瑶看得忘我,撞到一旁的旗杆子上了。
  喜晴运气好,撞到江箐珂身上了,还踩了江箐珂一脚。
  三个女人的花痴行为,也皆被在场的四个男人瞧在眼里。
  被迫拉着拖车的白隐终是难忍心中醋意,放下推车,一脸孩子气地走上前去,捂住了江箐瑶的眼睛。
  “瑶瑶姐姐不能看,会长针眼的。”
  话说着,他就拖着吱哇乱叫的江箐瑶往前走。
  “白隐,你放开我。”
  “我还没看够呢。”
  奈何白隐力气大,江箐瑶只能被他捂着眼睛,拖着走。
  “阿姐,我不嫁刘公子了,我要嫁北燕的兵。”
  江箐珂哪还能听进江箐瑶的话。
  她揉着额头时,便感到头皮发麻。
  凭直觉,抬眸朝点将台上望去,最先对上李玄尧的视线。
  他一身玄色劲装,双腿大敞地坐在竹制的太师椅上,上身微俯,双肘搭在膝盖上,右手盘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微微侧着头,目光锋锐又冷厉地盯着她。
  江箐珂心虚地移开视线,瞥了眼江止。
  只见江止一手撑着红缨长枪,一手卡在那窄腰上,侧歪着身子,端的是吊儿郎当的姿态。
  他下颌微仰,眸眼半垂,鼻孔朝天地睨着她。
  那目光鄙视,好似在说:没,出,息!
  看男人看得撞箭靶,想想也是丢人得很。
  转过头来,江箐珂摸了摸肚子,绕开那箭靶子,紧步向前,逃也似地离开了李玄尧的视线。
  谷丰不敢跟喜晴吆喝,只能拉着拖车,走到喜晴身前,挡住她的视线,然后把气撒到北燕的兵将身上。
  他扯着脖子,大声磕巴。
  “把,把,把把把衣,衣衣衣服,穿,穿穿上!”
  “大大大,大冬天,嘚嘚嘚嘚瑟,什,什什什么!”
  “粗,粗粗粗,粗俗!”
  北燕兵将有人听了不愿意,停下手中的操练,扬声跟谷丰叫板调笑。
  “自己不够爷们儿,还有脸嫌我们嘚瑟?”
  “有种,你你你你,也,也,脱脱脱,脱给我们看啊。”
  一阵哄笑声起,笑得谷丰脸红脖子粗。
  可惜他磕巴,吵架吵不过人家,便手指着学他磕巴的人,回呛道:“等,等,等着!我,我,我,我打,打打服你!”
  言毕,他便黑着脸,拉着喜晴往前走。
  号令声起,沙场上继续哼哼哈哈地练起兵来。
  一场花痴引起的小风波看似停歇,其实仍在酝酿。
  江箐珂带着曹公公,还有府上的人,一同忙着包饺子时,白隐被谷丰带到了军营里的一间屋子。
  厚厚的棉布帘掀起又撂下,谷丰退出,屋子里便仅剩白隐与李玄尧二人。
  炉子里炭火烧得正旺,而茶桌上则摆着棋盘。
  棋盘上,黑白点缀,李玄尧正与自己下着棋。
  白隐恢复了惯往的姿态神色,走过去,冲着李玄尧拱手,谦恭施了一礼。
  “白隐,见过主君。”
  李玄尧头也不抬,慢声道:“坐下来,下盘棋。”
  白隐从命落座,审度了一眼棋局后,从棋盒里捏出一枚白子,破了李玄尧一个棋眼。
  李玄尧摩挲着手中的那枚黑玉棋子,一边瞧着棋盘,一边问白隐:“先生打算装到何时?”
  白隐心中有愧,立刻言道:“草民不配先生二字。”
  李玄尧面色如水,漠声回:“论学识,配得上。”
  白隐默了片刻,又问李玄尧:“主君就不恨我?”
  一声哂笑化恩仇,李玄尧语气轻松。
  “先生不是曾说过,天下事无恒久之盟,亦无不共戴天之仇。世人皆懂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故友可为敌,敌亦能成友。”
  “我审时度势,趋利避害,故觉先生尚可为友。”
  白隐温和一笑,回道:“主君胸怀若此,如今又发声能言,必会是众望所归,稳坐江山。”
  双色的眸眼微动,李玄尧重提:“先生还未回答刚才的问题,到底要装到何时?”
  眉间染上愁意,白隐叹气道:“待她与刘公子退婚后吧。”
  李玄尧追问。
  “江箐瑶退掉婚事之后呢,先生又当如何?”
  白隐默而不言。
  李玄尧继续道:“张氏终有老死那一日,可江箐瑶活一辈子,这杀父之仇她便会记一辈子。”
  “你二人在一起,就算再如何刻意去忽略,去寻找各种原谅你的托辞,杀父之仇都是无法跨越的心坎,终究是互相折磨罢了,尤其对江箐瑶来说。”
  捏棋,落棋,白隐心如明镜。
  他抬眸直直看向李玄尧,“主君寻我来定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有什么话,尽管明说。”
  “不愧是先生。”
  李玄尧点头笑得清浅,开门见山。
  “先生和江箐瑶的事,我有解,但前提是,先生要愿为我所用。”
  第281章 饺子醋管够
  军营的灶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江箐珂挺着个大肚子,正同大家伙手速飞快地包着饺子,门口那处却突然传来江止那慵懒的声调。
  “江箐珂,有人找!”
  几日来,难得阿兄主动跟她说句话,江箐珂喜盈盈地走过去。
  心想李玄尧若是找她,肯定派谷丰来传话。
  于是,她便问:“谁找我,在哪儿?”
  江止冲门外歪了下头:“西城门外,程彻。”
  “啊?”
  眼底划过一丝荒唐,眉头轻皱,清丽的小脸上难掩惊诧和嫌弃。
  “他又来干嘛?”
  摇了摇头,江箐珂语气决绝:“不见,让他回去吧。”
  江止邪气笑道:“人家这次带了好几头羊来的。”
  明眸善睐,熠熠生光。
  江箐珂面露惊喜道:“带羊来的?”
  江止点了点头。
  兄妹二人的默契,有时只需一个眼神而已。
  江箐珂态度立马来了大转弯:“那得去啊。”
  西齐没事就带兵来滋事挑衅,打上几仗,害得他们西延江家军死了那么多人,白白吃他们程家几头羊怎么了?
  正好今日小年,带回来给大家伙加几个烤全羊。
  江止带着几名部下,赶着马车,送江箐珂去西城门下。
  城门外,江箐珂笑脸相迎。
  “你们西齐不也过小年吗?”
  “不在家过节,你又跑这儿干嘛?”
  程彻同身后的部下示意,将几头早已冻僵的羊提到了江箐珂的面前。
  “之前因你买的几头羊,吃都吃不了,堆在地窖里还占地方。”
  “你不是爱吃烤羊腿吗,拿回去啃个够。”
  江箐珂乐得很,仰着小脸对马背上的人道:“不打仗时你人还怪好的,那我就不客气了。”
  转手同江止等人做了手势,那几头羊便被拖进了城门内。
  江箐珂领了羊便要走。
  程彻急声唤住她。
  “你急什么,站着说会儿话不行吗?”
  江箐珂顿足回身。
  “你一个尚未娶妻的男子,跟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能有什么好说的?”
  “若不是来归顺我们大周,以后就别再来找我。”
  言毕,江箐珂头也不回地进了城门。
  城门缓缓关合,一点点隔绝了江箐珂的身影。
  程彻望着那渐渐变窄的门缝,弯唇苦笑,突然间就看懂了曾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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