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读得多了,虽谈不上懂,却也算是......略知皮毛。”
  **
  是日夜里,李玄尧披着黑斗篷,乘着夜色的遮掩,来到了衡帝的养心殿。
  衡帝费劲苦心从南蛮寻来的巫医,每隔几日便会被带入宫中,为他医治被毒哑的喉咙。
  针灸、药熏、服药。
  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李玄尧一直在努力,希望有朝一日能发声说话,成为一个不会被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所嫌弃的君王。
  待那巫医退下后,衡帝坐在龙榻边上,同他慢声言语着。
  “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
  “趁朕尚在之时,还是早早将皇位传给你的好。”
  “朝中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各大世家也皆有自己的盘算,而你的那几个皇叔们亦有不安分之人。”
  “登基前,异瞳尚能寻个说辞,可不能言语终是死穴,在你的嗓子治好前,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如今,穆元雄在朝中的势头虽是压住了,可若想让他一众门生效命东宫,还是需要穆元雄这个人。”
  “闲置了那么久的棋子,是时候用用了。”
  “你寻个日子,去把他从流放地亲自接回来。”
  李玄尧冲着衡帝颔首,表示会遵命照办。
  双手拄着龙杖,衡帝轻咳了几声后,吁喘道:“至于穆汐那丫头,也该兑现承诺,给个名分先收进东宫。毕竟也是个可怜孩子,若是个安分听话的,又有统管六宫之德,以后的皇后之位一直让她坐下去,也未尝不可。”
  未尝不可吗?
  若是放在以前,李玄尧定会认同这句话。
  可现在,一想到江箐珂,心中便升起叛逆的情绪。
  心仪之人,自是想把最好的给她。
  只是需要过程,还要耗些时间。
  可她那个性子,若是按照原计划利用她、欺骗她,也不知到时她能不能受得了那个委屈。
  异瞳低垂,藏起眼底情绪。
  尽管心中有所顾虑,李玄尧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衡帝则继续又道:“至于何时除掉穆元雄,且行且看,视形势而定。”
  是啊,只能且行且看。
  李玄尧不动声色地暗吁了一口气。
  ......
  自江箐瑶来了京城后,她的婚事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毕竟关系着未来朝局走势,她到底是嫁给惠贵妃的十皇子,还是淑妃的十一皇子,朝中的许多大臣比江箐瑶本人都着急。
  而东宫一派,自是不希望李玄尧娶来的江家势力,平分到别的皇子身上。
  在穆元雄的提议下,穆珩向李玄尧献策。
  “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依我父亲之意,是想用美人计,把江家那了不起的五,五五五,五十,十,十十十万大军,彻底据为殿下所有。”
  李玄尧眉头挑起,掀眸看向穆珩,手语确认。
  【美人计?】
  穆珩用力点头:“对,美人计。”
  李玄尧又问。
  【你?】
  穆珩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
  “殿下谬赞,臣虽比得过城北徐公,却早已倾心徐娘,这美人计就算了。”
  李玄尧摆了摆手,手语解释。
  【我的意思是,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让你用我的脸,再纳江箐瑶入宫为侧妃?】
  穆珩一听,美滋滋的笑意瞬间全无。
  “一个粗俗的江箐珂不够,再纳个庸俗的江箐瑶入宫,殿下不怕东宫炸锅,我都怕东宫屋顶会塌。”
  面无表情看了看李玄尧,穆珩抬手指向在旁拨弄琴弦的白隐。
  “这不有个现成的美人嘛!”
  第325章 白隐番外(1)
  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有暖阳,有清风,有花香,也正是用美人计的好日子。
  白隐身着墨绿色竹纹外袍,里面一身水绿衣衫。
  竹节玉簪束发,翡翠玉佩悬于腰侧。
  他浑身上下,竹影清风,于那五颜六色的菊花丛中,便显得尤为地跳脱而醒目。
  都说绿叶配红花,可换到白隐身上,此时倒成了红花衬绿叶。
  几十种怒放的秋菊,在他身旁,都失了颜色。
  白隐坐在琴前有一会儿了。
  他是奉李玄尧之命,在此候着江箐瑶。
  一个多时辰前,江箐瑶被淑妃叫去了后宫。
  而等她回东宫的住处时,这后花园便是必经之路。
  闲等之际,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琴弦,思绪随着悠悠琴声,早已飘到了遥远的西齐。
  机宜司大人已许诺,只待他在新帝登基时能搅乱大周朝局,便可返回西齐,与家人团聚。
  目前来看,回家的日子似乎不远了。
  也不知家人现在过得如何,他们是否也会时不时地惦念下离家多年的他。
  可惜西齐机宜司的规矩是不允许他们这些细作与家人有书信往来的。
  来大周这么多年,白隐也曾尝试托往来西齐与大周间的商队,给家人带信。
  可那些书信皆是有去无回。
  或许是家人早已搬离那所老宅子。
  白隐心想,只要等他回到西齐,总是能找到的。
  而他一心盼着能早日回家,所以从未有过在大周娶妻生子的打算。
  毕竟他是西齐人,自是要回去娶西齐女子的。
  可眼下怕是要打破他的计划了。
  李玄尧和穆珩接受了穆元雄的示意,让他设法捕获江箐瑶的芳心,然后娶她为妻。
  身为为太子谋事的臣子,白隐不好拒绝。
  身为西齐细作,事事都要向细作头领禀报。
  娶大周女子为妻的大事自是得说的。
  许是将主意打到了江家军防之上,细作头领在知晓此事后,也是极力赞同他与江箐瑶的亲事。
  婚姻大事,本是人生中极美好的事,却成了一场蓄意的欺骗和算计,甚至还会毁掉女子的一生。
  小人之行做了不少,可白隐也会感到自责和愧疚。
  可身为细作,他没得选。
  因为他想回家。
  “白太傅,江二小姐正往这边来呢。”
  尖细的嗓音撞入耳畔,瞬间把白隐飘得有些远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白隐同曹公公微微颔首,收敛思绪,认真地拨弄起琴弦来。
  琴声空灵舒缓,随着清风,混着满园的菊花香,穿过灌木枝杈,绕过池面假山,传向不远处的抄手游廊。
  不久,一道身影缓缓走入白隐的余光里。
  他微微抬首,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却是低垂着,目光随着拨弦的指尖而动。
  花很香,风很柔,好似什么都刚刚好。
  袍袖随风轻舞,半披的青丝也有几缕在他面前蜿蜒飘动。
  琴声悠悠间,那身影渐行渐近。
  白隐这次缓缓抬起眸眼,状似不经意,半含风情半噙笑地朝江箐瑶看去。
  江箐瑶正侧着头,从菊花丛前往前走。
  像是被什么惊到了,她红唇微启,难以合拢。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与他四目相对,似乎都忘了眨眼睛。
  她不仅忘了眨眼睛,还忘了看路。
  眼看着江箐瑶就要掉进那锦鲤池子里,琴声戛然而止,白隐起身,同时与曹公公扬声提醒。
  “姑娘当心!”
  “江二小姐,看路啊!”
  江箐瑶一个激灵,立马悬停步子。
  转头看向身前,捂着嘴,收回了即将踏进鱼池的那只脚。
  双手叠搭在腹前,江箐瑶举止温软娴静地走到菊花丛中,冲着白隐微微欠身施了一礼。
  并娇娇柔柔地道了一声:“谢谢这位公子提醒。”
  绵绵柔柔的笑意自白隐的唇畔浮起,他眼神专注而多情,彬彬有礼地冲着江箐瑶拱手。
  “见过江二小姐。”
  江箐瑶惊喜道:“公子认得我?”
  白隐点头:“太子妃的妹妹,在下自是认得。”
  江箐瑶提着裙裾,朝白隐又迈近了一步,仰着面颊问:“那公子是谁?为何在东宫的后花园里弹琴?”
  曹公公适时开了口,“这位是太子殿下的先生,白隐白太傅。”
  同她说话的虽然是曹公公,可江箐瑶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白隐看。
  霞红浮上面颊,她点头看着白隐笑。
  “公子叫什么名字?”
  白隐怔愣一下,看了看曹公公,又看向江箐瑶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他扯唇笑得很开,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更是秋水潋滟,看得江箐瑶也跟着他笑。
  曹公公在旁又重复道:“是白隐白太傅。”
  江箐瑶就跟丢了魂儿似的,点了点头,敷衍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曹公公的话。
  “公子为何在这里弹琴?”
  含笑的眸眼垂了下去,白隐觉得眼前这女子亦是傻得可爱。
  还称他为公子,显然是没把曹公公的话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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