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必了,哀家在这里等着皇帝醒来,哀家才安心。”
  听余净如是说,张青岑微微松了一口气:“也好。”
  没一会儿,宫女端着熬好的药送来了,张青岑一勺一勺亲自地喂。祁烬意识不清,这药喂不进去,张青岑喂了几勺,有些急了。拿着药碗摩挲了一会儿,接着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是。”没一会儿,里头伺候的人便都退了出去。
  余净坐在椅子上,看见张青岑拿着药碗看着她,红了耳尖,犹豫着低声唤了她一声:“母后。”
  余净一瞬间便明白了,站起身往殿外走。话本子上常写的东西,没想到今日竟也能在这碰着。
  余净刚走到殿外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得小太监来报。
  “太后娘娘,张大人、苏大人还有几位娘娘求见。”
  余净眉头微微一皱,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张铭同苏司阳还有后宫的几位他们这时候来,怕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像他们这般身在宫中,若是没什么眼线,说出来余净都不信。但他们应当只是知道太医院请了好些太医过来,不知道祁烬的情况,不然,也不会如此这般火急火燎的过来。
  小太监等着余净的指示,一直躬身候着。余净看了一眼小太监,这会儿让他传什么话,倒是真有些为难他了。不如她自己去说清楚,也好快些将那些人打发了。
  承明殿的门开了,余净看着外头乌泱泱的一片人,莫名有些头疼。余净深吸了一口气,昂首挺胸抬步出去。
  张铭同贤妃南茜站在首位,苏司阳就站在张铭身侧,有段时日未见苏司阳了,甫一见到他,还有点说不上来的心虚。
  “微臣(臣妾)见过太后娘娘。”他们见盛华出来并没有很惊讶,想来是早就得了消息。
  “起身吧。”余净出声,暗自给自己鼓劲。不管如何,气势上不能输了。
  “臣妾听闻陛下病了,可还严重,太后娘娘可否容臣妾们进去看一眼。”南茜先开口道,她的神情甚是着急,似乎很上心的样子。
  “陛下并无大碍,你们都回去吧。”
  “可微臣听闻,皇后娘娘的人,可是将整个太医院值守的太医都传来了承明殿。”张铭眯着眼睛看向余净道,字字带着怀疑。
  余净当即沉了脸色,瞟了张铭一眼:“张大人,你这是在怀疑哀家吗?”
  余净说这话,心里其实慌得很。她故意放缓了语气,眼睛盯着张铭,一字一句,面无表情,极有压迫感。
  张铭一怔,缓了语气应道:“微臣不敢。”
  苏司阳就站在一侧看着,看着余净,神情隐匿在昏黄的烛光下,若有所思。
  第19章 第十九章
  “既然不敢,那退下吧。”余净看向张铭挑眉应声道。
  “是。”张铭显然不服,却无半点办法,带着身后的几位大人一同退下。苏司阳离开之前,看了一眼余净,眉目深沉,不可言说。
  南茜一行人却还不死心,走近到余净面前开口道:“太后娘娘,臣妾等忧心陛下,还请太后娘娘容臣妾进去看一眼吧。”
  余净有些生气了,眉眼微抬,冷着脸瞥了她一眼,并未说话。
  南茜喉头一哽,怔了怔,接着避开了余净的眼神,应声道:“是臣妾唐突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退下吧。”
  “是。”南茜带着身后的一群莺莺燕燕也离开了。一时间,殿前瞬间空旷下来。余净暗暗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廊下的飘雪,正准备转身回殿,便听得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
  “太后娘娘。”一个陌生又有些尖锐的声音。
  余净偏头看过去,是一个眼生的小太监,穿着太监的衣裳,冬制的太监服很厚,让他整个人看着很干瘦。
  “何事?”
  “张大人说有要紧事同太后娘娘禀告,请太后娘娘移步。”
  余净狐疑地看着小太监,又不确定地回头看了一眼阿玉。阿玉对上余净的眼神,上前一步问道:“张大人有什么话,方才为什么不说?”
  “大人说,方才人多眼杂,不便多说。”小太监丝毫不慌乱,很快地应声道。
  阿玉也无话了,侧头看向余净,余净凝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他人在哪?”
  “偏殿廊下。”
  余净听着,微抬头看过去,廊下烛影绰绰,大雪纷纷,犹豫了一会儿,余净抬步朝着那边走去。阿玉快步跟过去。这是在承明殿,守卫众多,只是在廊下,只要高声一喊,便立刻会有人过来护驾的。
  余净走到廊下,看见熟悉的背影略微有些惊诧,脚步顿了顿,看着他转过身来。紫袍银簪,依旧是一身素净,却给他穿出了无边的贵气。苏司阳显然早有准备,这一片的守卫都被支开了。
  “太后娘娘。”苏司阳回过身,笑着唤了一声。不知为何,余净看着他的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是你?”余净开口反问道。
  “微臣若是不这样说,太后娘娘会过来吗?”苏司阳倒是实诚。
  余净懒得同他多说,他的话音还未落,转身便要回承明殿。苏司阳眼疾手快,上前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余净还未来得及出声,阿玉先着急地唤了一声:“太后娘娘。”
  余净被苏司阳扯回身,他将她拥进怀里,靠近她的耳畔,用低沉惑人的声音同她道:“太后娘娘尽可喊人过来,微臣要让天下人知晓,太后娘娘同微臣,是何关系。”
  余净心里其实有些害怕,稳了稳心神吩咐阿玉道:“阿玉,你去看着。”
  阿玉有些担心地看向余净,她背对着她,被苏司阳拥在怀里,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阿玉能听出来,余净是有些害怕的。
  “是。”阿玉犹豫了一会儿应声道。
  阿玉退到旁边,余净便被苏司阳拉着到了墙角。同岁首那日的情形,一般无二。余净看向苏司阳,沉声问道:“苏司阳,你到底要做什么?”
  苏司阳听见余净如此问,冷笑了一声道:“微臣要做什么?微臣倒想问问太后娘娘想要做什么?”
  “祁烬是否真的病入膏肓?”苏司阳话锋一转,盯着余净的眼睛问道。
  “哀家方才说了,陛下并无大碍。”余净嘴硬道。
  “那太后娘娘可否看着微臣说。”苏司阳虽是文官,但其实眼神凌厉得很。余净掩住眼里的怯意,抬眼看向他。他比她高了好些,余净看着他,心里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陛下,并无大碍。”一字一句,余净说得非常清楚。
  苏司阳嗤笑了一声,伸手抬起余净的下颌:“盛华,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临到头,什么也算不上是吗?”
  余净脑子转得很快,她在想,苏司阳说这话的目的。若祁烬驾崩,朝堂必会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浪,若苏司阳提前知晓,便可早做打算。
  “苏司阳,我此前,同你说的很清楚了。”余净稳住心神开口道。
  “微臣同太后娘娘也说的很清楚了。”苏司阳应声道。
  余净听到他说这话,就想到了月老岁首夜时托夜游神给他的纸条。
  “你不会。”余净近乎是笃定地开口。
  苏司阳先是一愣,接着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神情落寞,如天边沉寂幽暗的夜色。
  “你笃定我不会,所以才这般践踏我的真心,是吗?”
  他再开口时,声音低沉,不是质问,而是,询问。偏生他这样的神情和语气,让余净心里一软。或许苏司阳对盛华,是有真心的,但她现下,不是盛华,而是余净。
  余净喉头滚动了一下,应声道:“是。”
  余净应声完,感觉天地间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得甚至能听见雪簌簌落下的声音。
  “太后娘娘。”阿玉慌张的声音从稍远处传过来,余净抬头看过去,就看见阿玉给她使眼色。自己也有些着急了,伸手推开了苏司阳。苏司阳的心思压根不在这,所以即便余净没用多大劲也轻松地推开了。余净觉得有些心虚,压根就不敢回头看苏司阳,提着裙摆,快步朝着阿玉走去。
  走到阿玉身边的时候,就瞧见几个侍卫往这边走。几个侍卫方才看见阿玉站在廊下就觉得奇怪,走近看见盛华从廊下出来,始料未及,连忙朝着她行礼请安道:“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余净略微有些慌张,应声道:“起身吧。”
  “是。”侍卫应声道。
  余净看着侍卫错身过去,微微松了一口气,抬步往承明殿走。她不是盛华,无论盛华从前同苏司阳有什么都不是她该思虑的。她现下该思虑的,是祁烬。
  侍卫绕过廊道,看见廊下站着的苏司阳,虽有些诧异他为何会在这,但还是恭敬地上前行礼。
  苏司阳垂着首,听见动静,微微偏过头看了一眼靠近的侍卫。然后慢慢偏过身,抬手拭去眼角滑落下来的眼泪,慢慢地直起弯着的腰背。
  “臣等,见过苏大人。”侍卫略微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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