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这宫里是怎么了?太后娘娘遇刺伤才好不久,陛下又病了。听闻昨夜里,太后娘娘还去承明殿守着了,今日陛下又免了早朝,陛下登基以来,寒来暑往的,可从未免过早朝。”
  “不是说,太医都已经回太医院了吗,想来,应当没什么大事了。”谢英接话道,说到这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玄儿,过段时日太后娘娘去万疆山祈福,你也会随同吗?”
  谢玄正喝着面片汤,听谢英这么问,凝了凝应声道:“大抵会吧。”
  “那正好,护卫途中还可以瞧瞧别的州界,就当是去玩了。听闻妫州梨花一绝,二月底出发,到妫州时,梨花应当已经开了。玄儿,你先替阿姊去瞧瞧,阿姊可太想瞧瞧漫山遍野的梨花盛景了。”谢英说到向往的东西,侃侃而谈,眼睛都亮了不少。
  “胡闹。”谢槿出声打断道,“护卫太后岂是小事,又不是去玩的,你可别教坏谢玄。”
  “阿爹~”谢英拖长着声音回复道,“玄儿什么性子,哪里是我说几句话就能教坏的,玄儿你说是不是?”
  谢英一边说着,还一边问谢玄。
  “阿姊说的是。”谢玄弯了眉眼应声道。
  谢槿看着严厉,实则和善,看谢英同谢玄一唱一和,颇有些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好了,都别说了,玄儿过会当差该迟了。”李薇接着开口道。
  “遵命,阿娘。”谢英调皮地应道,李薇也露出一个笑来。
  谢玄用好早膳,起身准备出去,谢槿倒是难得站起身相送,谢玄见谢槿过来:“阿爹不必送。”
  “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谢槿径直开口道。
  谢玄看向谢槿,颇有些紧张地点了点头,同谢槿一块往外走。昨夜里雪大,积了厚厚的一层,今儿他们起得又早,下人还没来得及将雪扫了。踏在雪上,吱吱呀呀的,很是松软。因着化雪,庭院里比前几日还冷些,旁边是下人“唰唰唰”地扫雪声,空气里弥漫着竹篾的清香和雪的凉意。
  他一直等着谢槿开口,没想到谢槿一直都未开口,两个人便这样沉默地走着,将走到府门前。谢易已经牵着绝影在府门前候着了。
  绝影漂亮的红棕色在漫天雪白之中,甚是惹眼。
  “阿爹。”走至阶上时,谢玄忍不住唤了一声。
  谢槿看向谢玄,伸手替他理了理大氅的领子,低声嘱咐道:“太后同陛下,虽面上相和,可终究没有血缘之亲,如今宫中多生变故,你又在慈宁宫护卫,小心谨慎些才是。”
  谢玄微微愣了愣,谢槿其实很少同他提起朝堂之事,如今这样交代他,倒还是头一回。
  “嗯,孩儿晓得了。”谢玄点了点头应声道,“阿爹若是无别的事,孩儿便先进宫了。”
  “好。”谢槿应声,看着谢玄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而去。谢槿看着谢玄的背影,有些忧心地叹了一口气。
  谢玄虽聪明,可生性纯良。若是在边塞,他只需要心无旁骛地教他本领,可若是在京师,他得同他多说说,让他护好自己。毕竟边塞都是看得见的明枪,而京师,却是看不见的暗箭。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祁烬坐在案前,脸色还有些白,不过比起昨日,已经好许多了。里头穿着玄色绸质里衣,外头罩着貂皮大氅,殿内炭火才燃上去,噼里啪啦的,听着很是热闹。
  “当真?”祁烬有些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跪在下头的人反问道。
  “千真万确,奴才瞧得清楚,张铭张大人同贤妃娘娘等一干人回去之后,便有个小太监过来请了太后娘娘,奴才悄摸跟着过去,便瞧见了苏大人。”
  听到这,祁烬嘴角慢慢地勾了勾,嗤笑了一声:“说了什么?”
  “奴才无能,因着离得远,说了什么着实未听见,可,看太后娘娘同苏大人的模样,似乎意见相左。太后娘娘推开了苏大人之后,便回了承明殿。而苏大人,神情也有些异样,失魂落魄地出了宫。”
  那小太监说完,祁烬轻叹了一口气,摩挲这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陛下。”小太监有些犹豫地唤了一声。
  祁烬抬眼过去,他才接着开口:“奴才觉着,太后娘娘同之前,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
  小太监说到这,看着还有所顾忌,祁烬失了耐性,冷着声道:说。”
  小太监身子一颤,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些:“昨日,在承明殿内,陛下高热,迷迷糊糊中唤了宁妃娘娘,太后娘娘听了神情与往日不同,甚至还伸手安抚了陛下。且昨日张大人同贤妃等过来时,太后娘娘严声厉色让他们退下……”
  小太监说着,觉得殿内安静得有些吓人,意识到自己大抵是说错话了,停了声音,不敢继续。
  “继续。”祁烬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心跳莫名地跳快了好些。
  “奴才多嘴,陛下恕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说出求饶的话。
  “朕让你继续说。”祁烬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接话道。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小太监听见祁烬这么说,更慌了,颤着声音同祁烬求饶。
  祁烬眉头紧皱,眼皮微抬,往身后的龙椅上一靠,出声唤道:“徐辛树。”
  “陛下。”徐辛树尖尖的声音在外殿响起,接着迈着碎步快步躬身走进来。
  “多嘴的奴才,留着也是无用。”祁烬接着道,甚至连眼神都未曾落在那个小太监身上。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是奴才多嘴!陛下饶命!”小太监一边用力地磕头,一边哭求。他砸得用力,磕了两个头之后,再抬起来时,额头已经破了,血顺着他的山根滑落下来,看着甚是吓人。
  侍卫适时进来,徐辛树见有血,亦皱了皱眉吩咐道:“还不快拖出去,免得脏了地。”
  “是。”侍卫应声,不顾小太监的挣扎,伸手将他的嘴捂住拖了出去。殿内瞬间安静了不少,只余下拖拽碰撞的声音和轻微的呜咽声。
  “徐辛树。”
  “奴才在。”徐辛树躬身应声,等着祁烬接下去的话。
  “你吩咐下去吧,妫州的部署,一切照常。”
  “切忌,不要露出任何马脚。”祁烬这会儿已经开始看折子了,手上拿着折子,轻淡地同徐辛树交代着,“若是不成,提头来见。”
  语气虽轻淡,可话里,分明藏着刀子,一句一句,锋利至极。
  “是,奴才明白。”徐辛树低眉垂眸应声道。
  ——
  二月十九,雨水。
  京师隆冬寒冷凌冽,但立春一过,天气便一下就暖和起来了。祁烬休养了小半个月,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是不是春来犯困,余净近来总觉得身上软绵绵的,困得厉害。前几日下了几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今日雨水倒是放晴了。天还略微有些冷,不过比起前些日子,倒是暖和许多了。余净身上的衣裳也去了好几件,感觉身子一下便爽利起来。
  余净才醒不久,人还有些懵,坐在床榻上醒神。
  “太后娘娘。”阿瓷笑着唤了余净一声,端着东西进到殿内。
  余净闻到香味,看向阿瓷。
  “奴婢见太后娘娘近日来困倦,特泡了茉莉花茶来,太后娘娘尝尝。”阿瓷说着便给余净斟茶。
  汤色清亮如水,带着淡淡的茉莉清香,余净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下,入口香醇,还带着一丝清茶的味道。
  “好喝。”余净夸赞道。
  阿瓷笑了笑:“太后娘娘喜欢便好。”
  余净喝着茶,总觉得有些无聊,便吩咐阿瓷道:“阿瓷,你去帮哀家……”
  说到一半,觉得有些难描述清楚,于是自己站起身往书架那边走。阿瓷听余净突然唤她,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太后娘娘有什么吩咐让奴婢去做便好。”
  “无事。”说话的时候,余净已经走到书架前了,正准备挑一本有趣的书瞧瞧,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这书架前,怎么感觉有一股霉味。
  “阿瓷,你过来闻闻。”余净招呼着阿瓷道。
  阿瓷虽觉得奇怪,可余净的吩咐不敢不听,快步走到余净的身边,仔细地嗅了嗅,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霉味。吓了一跳,连忙跪下请罪道:“还请太后娘娘恕罪,是奴婢们当差不仔细。”
  “无事,发霉了便拿出去晒晒吧,今日太阳正好。”余净说着,还回过身瞟了一眼殿外,阳光正好转到了殿门前,金色的一层,极其耀眼。
  “是。”阿瓷的一颗心才略略放下,低声应道,“奴婢现下就去。”
  余净正好闲着无事,回去继续喝茶,看着小宫女和小太监陆续进来搬书,一趟又一趟,来来去去,还挺有意思的。
  谢玄正巧带了侍卫转了一圈慈宁宫进门,便瞧见庭院里架了好几张大大的竹篾,太监宫女正井井有条地将书摊开。
  一阵风过,书页被翻动发出“簌簌”的声响,突然有一张纸从书页中飘出来,薄薄的宣纸在空中打了两个圈,接着慢悠悠地落到了谢玄的脚边。谢玄低眉一看,微微弯腰,伸手捻起那张纸,抖了一下,张开,先映入眼帘的,是鹊鹊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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