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6章
那间教堂时常传出怪异的响声, 像是有人拖着什么东西走一样。
门诊大楼游荡的身影出现又消失。
不愿离去的梁政雨,在那里徘徊。
——我不想留他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梁政雨不是对谁都这样。就算他是个心地善良又温柔的人, 但是对林文棠会不会太不同了?
本该忽视他, 只要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就好。可林文棠身上露出的淤青却时不时惹他心烦, 为什么总是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表情呢?他时常这样想, 不知不觉开始变得在意起来。如果好奇是一个人转变心意的开始,那么满脑子都想着他是不是中毒的表现呢?
梁政雨害怕他将自己忘记。
他小跑着回到医护宿舍, 在门口犹豫了许久。
要不要进去?
会吓到他吧?
可是自己真的不放心。
身上的血腥味很大吗?梁政雨闻了闻。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没敢进入这扇门。
直到林文棠出现在他面前,立刻垂下了脑袋。
林文棠:“梁先生!”
他被拉着进了宿舍, 林文棠:“怎么这幅样子?”
梁政雨抬脸盯着他, 很难想象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不过能再次见到林文棠真是太好了,他心中升起愉悦之感, 之前的紧张与不安已经消尽。
就这样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他仍旧像往常那般同他相处,在后面看着林文棠的瘦弱的身躯,苍白如纸的脖颈, 还有时不时他眼里泛起的泪花。
梁政雨捂着手臂上的齿痕, 心里突然觉得好恨。
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的食言,恨这块冷的像冰块的肉察觉不到林文棠的温度。
他的直觉一向敏锐, 林文棠怎么会感受不到自己的异常。
最终,不戳穿成了两人相守的秘密。
可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被曝光得如此迅速,残忍到让他看见了血腥的一幕。
“梁政雨先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林文棠靠在梁政雨肩头,问道。
梁政雨一手揉了揉他的脸,一手抓着躺在身旁尸体冰冷的手,语气温柔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心里怎么想呢就怎么去做。”
林文棠鼓着脸推开他,愤愤道:“你真蠢!”
梁政雨注视着他,僵硬的面部弯了弯嘴角,笑:“是啊是啊,我见你的第一眼就好动心,脑袋里全是你向我走来的画面。那个时候我就想,我完蛋了。”
听着他叙述和自己的第一回见面,林文棠好气,对着他正经道:“我不是同性恋,其实。”“你别笑了。”
梁政雨两眼弯弯,笑得更欢了,乍一看,歪歪扭扭的十分诡异。
“是,是我单恋你。”他抓起尸体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你为什么要拖着尸体来教堂?”
林文棠垂眸看了眼地上的尸体,顿了顿,说:“如果在这里的话,更容易被人发现吧?这样他们就能顺着我身上的线索找到地下室,找到失踪的那群年轻人,还有……侵害同胞的罪证。”说完,他看见梁政雨摆弄了一下两具尸体。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大的怨气,死了后跟鬼似的。
确切地说,他和梁政雨就是两只鬼。
他们重新循着来时的踪迹进入门诊大楼,地下室亡灵生前的片段像走马灯浮现在眼前,最后的殊死搏斗没能换来一线生机,进入医院的伪装者死在了这里。那名叫恩慈的精神病人成为了人体实验的标本,修女苏绝望地站在井边纵身跳下,黄色军装的恶鬼活生生掏出活人的内脏,被束缚在医院的怨灵每每在夜晚哭泣,只是期待有人能发现。
夜空浓雾层层,风吹乱了树冠,掀起两人破碎的衣角。
两人立在走廊前,灰门内,一个摆弄着归从灵盒的白色影子转向他们,慢慢地,更多的白色影子从四面八方爬了过来。
梁政雨将林文棠挡在身后,眼冒寒光,扫视。林文棠机械地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裳,走到他的前面,说:“没事的,我们见过,是林幕。”
梁政雨点头,说:“这些穿着白褂和护士服的东西就是之前迷失时见过的人。”
林文棠嗯了声,余光瞥向一旁坐着轮椅的断头女人,“我想,她应该是美和,那个日本女人。”
“没错,我回来找药的时候在游廊见过她,她好像一直在追击我们,或者说……驱赶。你说的对,是驱赶。”梁政雨将林文棠拉拢,“还有这些麻风病人,其实和试药的赵恩慈一样,都是试验品。死后的病人剥去了尸骨的衣裳,将我们锁在里面只是为了保护我们。”
林文棠回头望他,喉咙干涩地紧,发出的声音也跟织布机一样嘎吱嘎吱的。“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梁政雨垂下眼,沉声道:“我也是刚知道不久。”
林文棠盯着他,“说谎。”“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活着走出去吗?我原先就活不长的,我从没想过。从你站在门前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你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抱你的时候身体那么的冰凉,你,你以为我,不知道是吗?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
他说着说着,露出哭相,却没有眼泪。
“我不蠢!我比你精明!我比你会算计!我!”
梁政雨打断他,伸手刮了刮他的脸颊,笑:“是啊,一眼就被你看穿了。”
林文棠打开他的手,侧过身,气道:“梁先生是个好人才,死了不可惜吗?做个鬼好得意吗?”
梁政雨低头,凑近他,又做着他那难看又笑着的表情,说:“我没想过死,但是,我很想知道。”他又靠近了一分,就靠在林文棠的脑袋前,问:“你看见我尸体的那一刻,你是怎么想的?有没有吓到你?我死的样子很可怕吗?脸有没有被刮花?毕竟喜欢我的人挺多的呢。”
“!”林文棠握紧拳头,呵了声,想笑又怕自己笑得比他还难看,便说:“是,可怕,可怕得很,眼珠爆出,舌头吐得很长,满脸都是血,都是伤口!”
梁政雨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惊讶道:“居然有这样吓人吗?”
“是啊!你刚才没在教堂仔细看你自己吗?”
梁政雨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会,说:“那还真的没有呢,我光顾着看你了。”
林文棠移开目光,语气结巴道:“那,那你看见什么了?”
梁政雨委屈地努了努嘴,一把从侧边抱住他,声音颤抖着,说:“看见你脑袋上有个大窟窿,脑浆淌了一地。”
林文棠继续问:“我的脸呢?你不是说我的脸很……很好看吗?”
梁政雨点头:“嗯,幸好脸没事。”
如果自己还活着,林文棠想了想,他此刻应该会哭得很大声吧,他已经想不起鼻头酸是什么感觉了,他猛地抱紧梁政雨,说:“我死得好惨啊。”
“不过,我们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梁政雨问。
“我想姐姐了,我想去看看她。”林文棠说着,松开了他,“你呢,很想爸爸妈妈吧?”
梁政雨:“想,想归想咯。”
林文棠:“你不想去看看他们?”
梁政雨:“他们好忙的,要发现我估计也得一两个月。”
林文棠:“……是我不好,这么弱,连累了你。”
梁政雨:“怎么可以怪你?是意外的嘛,而且,我也没想到会真的撞鬼。我以为是什么医院的恐怖传闻呢。”“现在,我们出去吧,去看看最后念想。”
两人走出教堂,瞬时,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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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在灵堂里看见自己诶。”
“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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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他是不是能看见我们两个?”
“那你躲树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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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阿展他……”
“我也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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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婶竟然早就死了吗?”
“怪不得我进入教堂的时候总感觉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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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好吗?两位警官差点被你吓死。”
“我想姐姐,姐姐好像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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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他们找到我俩了。”
“如果不是这场雨,大概尸体就化成了一滩肉泥。”
“地下室的那几个年轻人早就是肉泥了。”
“那边的警官都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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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文棠。”
“嗯?”
林文棠躺在破碎的玫瑰花窗上,仰望天空的头偏了过来。
雨的声音短促而沉闷,绵绵地落下。建筑四周围满了穿着雨衣的警察,一具又一具的尸骨被抬了出来。警车鸣笛,红蓝爆闪灯倒映在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