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娘 第55节
她只恨这一巴掌打得轻了,没将他的牙给打出来。
纵然祁明阳怒火滔天,他也没有胆子在宫里对嫔妃动手,可不代表他不能对家里的寄生虫下手,想到这,脸上的巴掌印都不如刚落下来得愤怒羞耻。
“修仪此言差矣,我再怎么样也是誉儿的二伯,定会好好将她抚养成人的,只是修仪应该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才对。要知道一个小孩长大成人,是件很难的事。”
祁明阳尤嫌不够刺激到她,缓之又道,“誉儿在祁家过得怎么样,还是得要倚仗于您这个母亲,修仪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否则鱼死网破的前提下,您说,陛下是会保你一个可有可无的女人,还是本官这个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
秦殊一连五日收到她送的甜汤,第六日迟迟没有见到他的甜汤,正要招人来问,刚有所动作就黑沉下脸。
一碗甜汤罢了,她不送,他正好不用捏着鼻子忍着恶心喝下去。
要知道他最厌恶妃子送来甜汤。
他嘴上说着不就是一碗甜汤,眉头又紧锁着不松开,眼睛更时不时往殿门看去,就连手中的折子都看不下去的扔到一旁。
招来李德贵询问,“今日宋修仪在做什么?”
原本想问,为何她今日不送甜汤过来。若他真说了,不就成他眼巴巴盼着她的一碗甜汤。
简直可笑。
“回陛下,今日德修仪给皇后娘娘请安后,不知因何惹怒了皇后娘娘,现人正被禁足宫中抄写女戒。”
听到她被禁足了,指腹摩挲着笔杆的秦殊心情忽然愉悦几分,想来她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给他送甜汤。
逢春见往时这个点会出去的小主,现仍在殿内,难免多嘴问了一句,“小主,今日不去给陛下送甜汤了吗?”
宋令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招手道:“逢春,你过来。”
逢春看着小主递给他的紫檀木盒,目露不解。
宋令仪目光含笑的注视着他,“里面是我送你的礼物,你瞧瞧是否喜欢?”
逢春忽然觉得手里的盒子重若千斤,喉咙泛起哽咽的涩意,眼眶泛红得不敢抬头,“只要是小主送的,奴才都喜欢。”
“你看都没看,又怎知你会喜欢。”她接着又说,“就算说喜欢,也应该先打开看一下才对。”
压下眼角湿意的逢春这才打开盒子,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张银质雕花面具。
它并非是遮住全脸,仅是遮住他被烧伤的左上半边脸。
宋令仪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喜欢,心中难得涌现不安的忐忑,“这是我让内务府那边特意为你准备的,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换个新的款式。”
逢春压下喉间上涌的涩意,好不让眼眶湿润一片,弯腰垂背着点头,“不,奴才很喜欢小主送的礼物。”
闻言,宋令仪才松了一口气,“你喜欢,正好戴上给我看看,我好知道有哪里需要修改的。”
“然。”
面具不大,恰好能遮住烧伤的面具,露出的半张脸清秀不失矜贵,以至于宋令仪有过片刻的恍惚。
好似站在眼前的人,是他而非他。
逢春不舍地摩挲着面具边缘,喉咙发哑得厉害,“奴才有一事不明,为何小主要送奴才面具。”
“逢春,既然你是我身边的人,我希望你能挺起胸膛来,而不是因为自己相貌的丑陋将自己藏起来。”何况他和夫君的背影如此相似,恍惚间会让她以为,是夫君回来了。
“奴,很喜欢小主送的礼物。”一句话令逢春会心一击,胸腔激荡得久久不能平复。
“喜欢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
“小主,好消息好消息,陛下过来看你了!”荷香兴奋不已的跑了进来。
要知道陛下许久不来了,再不来,底下的宫人定要以为小主要失宠了。
宋令仪看向逢春,眼梢含笑,“你看,人这不就来了吗。”
这句话,则是在回答他前面的问题。
在宋令仪眼里,秦殊就是个贱人,上赶着他的他不要,偏爱对他冷着脸又若即若离的。
秦殊踏进玉芙宫后,见到的是身形单薄的女人趴在螺青云纹书桌前恬然入睡,似摇曳而盛的枝头百合,独自散发的空谷幽香。
秦殊抬手,让他们不必将人吵醒。
宫人们了然的退了出去。
秦殊并不做什么,只是走到边上,垂首看向她尚未写完的女戒。
字迹隽秀灵动,笔锋潇洒不失锋利。
他年少时见她抄过课业,描过诗词,写过飞花令,却是少见她会写这种,曾在她眼里认为是糟粕枷锁的女戒。
恍惚间,难得令他忆起年少往事。
趴在桌上睡着的宋令仪睫毛轻颤中缓缓醒来,还没等她看清来人,就亲昵地拉过他袖子,满是依赖的呢喃,“你来了。”
“修仪这是将朕认成了谁!”下颌收紧的秦殊双眸泛寒的盯着眼前,显然尚未睡醒的女人,阴鹫的眼神不曾错过她眼中分毫变化。
她就那么喜欢那个早死的男人,连做梦都要念着他不成!
男人的暴怒瞬间让宋令仪彻底清醒,微睁的双眸半垂,泛着委屈地拽着他袖子,“陛下就是陛下,妾又怎会将陛下错认成别人。”
宋令仪不给他发难的机会,反问起,“还是说,陛下对自己那么不自信吗?”
秦殊伸手抚上女人的脸,白瓷雪肤被他随意摩挲几下,就泛起桃花堆霞色,“朕怎会对自己不自信,反倒是你最好记清楚你现在是谁的女人。”
宋令仪就势靠在男人怀里,温顺又无害得像唯有依附大树为生的菟丝花,“反倒是陛下来了,怎地不让人叫醒妾。”
“见你睡得香甜,朕不忍心打扰。”秦殊抬手抚上她脸颊印上的睡痕,“你宫中宫人怎么伺候你的,你困了都不知道让你到床上睡。”
“和她们无关,是妾自个不小心睡着的。”躺在男人怀里的宋令仪把玩着男人修长的手指,仰着头,几缕凌厉的发丝落在脸上,“明日就是举办宫宴的时候了,妾可否能去席间露面?”
正享受着彼此温情相处的秦殊没有马上答应,“你应该清楚,你一个修仪是没有参加宫宴的资格。”
“妾是没有,可是妾只需要有陛下的宠爱就够了。何况妾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家人了,难免会想要见一见他们。”
“他们将你赶出族谱,我以为你会对他们心怀恨意,从今往后不再往来才对。”他可不知道她会是个在意亲情,以德报怨的性子。
“就算他们做得再不对,也是和妾身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宋令仪拉过男人的手贴上脸颊,讨好地蹭了蹭,“妾不求位置太好,陛下只需偷偷在席间给妾安排一个位置,只要让妾看一眼家人就好,妾保证,绝对不会打扰到别人。”
秦殊眼眸半眯,透着审视,“你就真的那么想去?”
“妾自然想去。”宋令仪软磨硬泡许久他都不答应,嗔怒地一把将人推开,起身就要往侧殿走去,“陛下不愿答应直说就好,何必迟迟不愿给妾一个准话。”
人刚走,就被男人长臂一揽搂进怀里,“你想去,朕不是不能答应你那么个小小要求。”
宋令仪如何不能从他眼中兴味看出什么,素手搂上男人腰间玉带处,“无论陛下如何,妾都使得。”
原本正想着询问小姐要不要摆饭的蝉衣,听到殿内传出的女子娇媚破碎声,男子低沉的暗哑声,便知道这饭是摆不成了。
转过身,见到逢春正直杵杵站在身后,险些吓得她魂儿都飞了。
捂着胸口,斥骂,“你走路怎么没个声,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对她斥骂毫不在意的逢春仅是脸色发白,缠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关闭的朱红大门,心脏如同针扎般传来细密的疼。
他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而来,只知道难受得他一度要心绞而亡。
脑海中甚至有种想要冲进去阻止的想法,他知道这种念头是不可取的,可他仍是生出了。
直到男人收了遒劲蛮横的力度,早被逼得眼眶通红,身子激颤如孤舟的宋令仪才像是真的活了下来。
见到男人转身下床要走,不顾发软的身体从身后抱住男人的腰,带着余韵未散的娇憨,“陛下今晚上还会过来吗?”
“你希望朕来嘛?”得了趣味,尽了兴的秦殊转过身,抚摸着女人带着濡湿的鬓发。
宋令仪在男人腰间落下一个蜻蜓点水,又一触即离的吻,“妾自然希望陛下能来。”
“妾是个很小气的人,不但希望陛下能来,还希望陛下能独宠妾一人。”
既然决定要争,为什么不争专宠,争了专宠,为何不争皇后之位。
第49章 有孕
既是宫宴,祁家人自然也收到邀宴,除了祁家人,令人感到惊讶的是,被踢出权贵圈子的宋家也收到了邀宴。
“陛下怎会给我们送来请帖。”宋从文收到邀宴后,心中欢喜得一片激荡。
他就知道陛下定会慧眼识珠,不忍让他这个忠心耿耿的臣子明珠蒙尘。
身为宋家独子的宋祖学摸着下巴,自大道:“肯定是陛下看中我的才干,想要让我入朝为官。”
“你现在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哪里能有什么才干。”宋今禾瞧不上她这个脑袋空空的三哥,取出镜子欣赏着自个的脸,“要我说,陛下定是从哪里听到了我的美名,想要见我。”
宋祖学转头看向她,当即翻了个白眼,“就你这样的,我看你是白日梦还没醒吧。”
“我这样的怎么了,我好歹也算是建康第一美人!”
“就你,还第一美人?别人夸你两句,你还真当自己是赛西施了”
“够了,你们兄妹两个吵什么吵。明天参加宫宴,你们都给我老实点,要是胆敢干出令家族蒙羞的丑事来,休怪我将你们逐出家门。”宋从文自从将长女逐出族谱后,在官场上过得越发不顺。
如今回到家还要看着一双儿女争吵,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要是大女婿没出事就好了,他也不会从前拥后簇到现在处处排挤。
转眼就到了举办宫宴当天,因是新朝成立后的第一个春节,宴会举办得格外盛大。
可谓干鲜水陆,八珍玉食,炊金馔玉待鸣钟的置酒高会。
按理说那么重要的场合,宋令仪一个小小的修仪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谁让她现在颇得圣宠。
织羽凤袍加身,雍容华贵的许素霓看着那么重要的宫宴,他都允许她来,心中对宋令仪的厌恶近乎是要摆在脸上。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重要场合,让妾来就算了,怎能连通房都带来。
前段时间对宋令仪降低的戒备,再一次拉满至高。
兴许只有她死了,自己才能安心。
宋令仪虽得以参加宫宴,她的位置却在最下方。
而她对面,不偏不倚正坐着宋家人。
宋家人见到她的时候,一个两个宛若见了鬼般。
特别是宋今禾,嘴唇哆哆嗦嗦好半晌,才从中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娘,不是说她早就冻死了吗,怎么还出现在这里。”
“也许是长得和你大姐相似的女人罢了。”同样惊恐未消的宋夫人拍了下女儿的手背,压下胸腔惊涛骇浪,询问离她最近的宫人,“不知那位是?”
宫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回道:“那位是近日颇得圣宠的德修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