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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第238节

  执掌出征关中兵马的是司马康,另外司马勋的另一个儿子司马龙子留守汉中,即梁州的可战之兵几乎都掌握在司马勋的子嗣手中,从而确保司马勋对军队绝对的掌控能力。
  而他所亲信的梁惮等人,都是文官,平时或许能够帮助司马勋出谋划策,但是当司马勋想要行不轨之举时,这些人手中没有兵权,自然就没有办法抗令不从,到时候还不是司马勋说什么就是什么。
  司马勋在军中搞一言堂,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在梁州的南边,还有巴蜀,有益州刺史周抚在,是南渡开国那一代硕果仅存的老将了,其当初随同大将军王敦作乱,得到王导等人力保,方才留住性命。
  后来周抚一直在桓温麾下搏杀,因为其丰富的经验和赫赫战功,成为桓温也得以礼相待的重将。
  因此周抚可以说是江左世家子弟们在桓温军中立足的底气之一,只不过这位老将自从年轻的时候参与过王敦之乱、差点儿丢了脑袋之后,毕生的精力都放在了北伐和民治上,坚决和朝廷党争划清界限。
  死了一次了,不想临老的时候晚节不保。
  因此周抚并没有参与到桓温派系内部的斗争之中,超然于斗争之外,却又震慑着司马勋等人。
  以周抚年轻的时候受到王氏的恩情,而且本来就是王氏旧部的身份,一旦党争真的爆发,那么周抚肯定不可能完全保持中立,更何况现在江左世家子弟在荆蜀明显受到排挤,周抚于情于理都会伸手拉一把。
  而拉一把,最简单的方式,就是从巴蜀北上,夺走梁州之权。
  因此司马勋坚决要把军队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不然的话,自己麾下的将领面对德高望重的益州刺史,恐怕会怎么选择还两说。
  这也就说明,司马勋一个人,其实就可以决定这一支军队的态度和动向。
  杜英之前就已经大概揣测到,所以他也是单刀直入,有什么利益,直接和司马勋商量。
  不过这也意味着,很多事情都要取决于司马勋个人的喜怒哀乐······
  “参见盟主。”门口站岗的亲卫拱手行礼的声音,一下子将杜英从思索中唤醒。
  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不知不觉竟然都已经回到坞堡中了。
  夏收结束,夏播还没有开始,再加上强敌已经自行退却,坞堡中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只是杜英也不知道,这安宁,是不是下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至少有了夏收的粮食,这个夏天,大家是可以安安生生的度过了。
  大步穿过前堂,杜英的脚步却顿住了。
  院子里,谢道韫一人捧着书,斜靠在树下的软榻上,借着桌案上的一盏烛台,慢慢的看着,又或许干脆就在出神。
  “这样太暗了,也不怕毁了眼睛。”杜英的声音响起。
  谢道韫置若罔闻。
  杜英也不管她回答不回答,直接走到书房外面,从窗户伸进去手,拿出来烛台,摆在树下的桌案上点燃:
  “这里倒是凉快。”
  谢道韫这才平淡的说道:“不然也不会在这里看书。”
  接着,她吸了吸鼻子:“怎么没有喝酒?”
  军中当然是不能饮酒的,杜英正色回答:
  “深入虎穴,刀剑环伺,自然要小心为上,若是饮酒的话,恐怕招架不住,失了本心。”
  谢道韫放下手中的书,静静看着他。
  杜英一脸坦诚。
  谢道韫却先忍不住了,轻笑道:“差点儿就信了。”
  “那可惜了。”杜英摇头。
  谢道韫则很感兴趣的问道:“所以关中盟又和梁州刺史达成了什么共识?”
  “并未多说未来之事分毫。”杜英对此自然毫无愧疚,“关中盟与梁州刺史,此次也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现在都得到了需要的,自然也就没有纠葛了。”
  “真的?”谢道韫显然并不相信。
  杜英翻了翻白眼,现在我的信誉度已经这么低了么?
  阿元妹妹越来越精明了,不再是之前初来乍到的时候被自己几句话就忽悠着变成自己人的傻丫头了。
  “下次再说下次的。”杜英索性光棍的承认。
  “杜兄还真是直白。”谢道韫无奈的摇头,“归雁!”
  小丫鬟从屋子里窜出来,看这麻利的动作,让谢道韫和杜英都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她刚刚应该就贴在门上偷听外面的动静。
  “且去拿一坛酒来。”谢道韫微笑着说道,又看向杜英,“今日关中盟亦然险些陷入生死之中,危机既解,当为盟主贺。梁州刺史处不能饮,这里,还是可以的。”
  说着,她伸手托住香腮:
  “杜兄可愿?”
  第三百八十七章 牵着鼻子走
  树荫月下,佳人斜靠,相约共饮。
  关键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杜英能拒绝这样的诱惑,那就不是男人了。
  不过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
  “美人计么?”
  谢道韫自己先往后缩了缩,警惕的看着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似乎他再往前一点儿,一巴掌就招呼上去了。
  杜英笑了笑,谢姑娘脸皮太薄,自己还是很轻易就可以夺回主动的。
  归雁把酒拿上来,看这两个人之间气氛有点怪怪的,也不敢多说话,放下杯子和酒坛,转身就不知溜到哪里去了。
  谢道韫本来好像有很多话想要说,但是此时都被杜英这四个字给堵了回去。
  但凡牵扯到一点儿事关谢家以及整个江左世家的事,好像就要坐实这四个字了。
  因此她索性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小口抿着。
  “来来来,喝闷酒多无趣,不如行酒令。”
  谢道韫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那飞花令?”
  “何谓飞花令?”谢道韫问道。
  杜英急忙解释了一下规则。
  “又为何以飞花为名?”
  杜英端着杯子,摇头晃脑的说道: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此为当时山中游戏所做,而师兄认为这诗词传递之间,正胜如飞花,所以以飞花令命名之。”
  这倒是真的,山中无趣,古人的游戏方式也就是投壶、下棋之类的,久而久之,自然也就厌烦。
  因此杜英没有少把后世流行的游戏方式搬过来,如果不是害怕师父法随看到了之后斥责玩物丧志,杜英真的会向无数穿越前辈们学习,把麻将给搬出来。
  当然,也是因为山里剩下的几个都是小孩,杜英在潜意识里认为还是不能让这些小屁孩们小小年纪打麻将来的好。
  谢道韫在心里暗暗记下,不过明面上还是微微摇头:
  “听着倒是有趣,不过此时又如何有这好心情?”
  杜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只是又拉不下来脸,索性也就不刁难她了,沉声说道:
  “那就说正事,谢家人手也已经聚集在南阳了吧?现在关中虽然还未定,但是各方观望的时候,才是能够攫取最多好处的时候。
  长安虽然还未入王师手中,可商洛、蓝田都已经为王师所有。谢家以此为跳板,便可以进入关中盟。
  之前余就已经许诺,这少陵坞堡大街上,必然有谢家一席之地,自然言而有信,但是谢家迟迟观望,那余也不能保证会有别人捷足先登。
  当别人给出的好处足够多的时候,余身为盟主也无从拒绝,不然没有办法给盟中交代。”
  谢道韫回想起杜英白天所说,谢家在关中,或者说各方势力在关中,就只有关中盟这一个合作对象。
  先到先得。
  现在谢家和关中盟之间的联系,在于杜英和谢奕之间的互相协助和照应。
  可是谢奕这个位置,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司马勋应该就很想取而代之,成为关中盟的盟友,而不是利益伙伴。
  所以谢家想要保持住现在双方的关系,自然就需要继续加强和关中盟的利益联系。
  当双方的利益彻底绑定的时候,杜英自然就不可能再和司马勋走的很近。
  关键是,到底什么样的好处,才能满足杜英的需求?
  这家伙待价而沽,必然等着双方抬价。
  谢道韫坐直,丝毫不回避杜英的目光,这家伙的眼神看上去让她很不舒服,就像是一头黑暗中伺机而动的饿狼,随时打算从谢家身上撕下来一块肉。
  但是谢道韫也清楚,杜英拿出来这样的架势,就是为了能够在谈判中获得更多的好处。
  没错,现在他们两个人的状态,和谈判又有什么区别?
  不等谢道韫回答,杜英接着问道:
  “谢家到底如何取舍,你说了可算数?若是说话算数,那么现在谢家就可以向这边转移,若是不算数,那么今日无须再多谈此事。”
  杜英从一开始就掌握了主动权,自然不会再放掉,此时的咄咄逼人,当然也是迫使谢道韫顺着他的思路走。
  一问一答,与其说是谈判,倒不如说是指挥和命令。
  谢道韫秀眉微蹙:
  “荆州产业之前就一直在阿爹的名下,如果阿爹真的想要做什么的话,那家中娘亲以及几位叔父也的确只能提出建议,却无从真的代替阿爹发号施令。
  因此谢家在关中未来的职权安排上如何取舍,会不会想要追随江左各家一起进入关中,犹然还不清楚,不过谢家的产业,是否进入关中,实际上就是阿爹的一句话罢了。”
  杜英恍然,难怪谢道韫和谢玄姊弟能够那么轻松的调动荆州的存储粮食和产业北上,敢情是因为在谢家内部,实际上已经放弃了鞭长莫及的荆州产业,任由谢奕去看着折腾了。
  既然已经当不存在,那么自然就不会在谢奕把这些产业败坏完的时候有所惋惜。
  也难怪,留守在荆州的谢家族人,都是谢奕的家臣近亲。
  你们有钱人真会玩······
  杜英不由得感慨道:“这活像是家里有一个败家子,所以其余的子弟索性划出来一片家族产业,任由其去折腾。”
  谢道韫脸色微变,嗔怪道:“涉及家父,盟主口下留德,怎能以‘败家子’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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