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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末多少事 第288节

  谢道韫掌管盟中一应妇孺事宜之前,她就咋咋呼呼的要帮着父兄做些什么,现在在谢道韫的手下,自然是如鱼得水。
  而谢道韫也是看这丫头大大咧咧的、不见外,再加上其周家女儿的身份,也不会有人敢刻意欺负和刁难,所以就让周蓬儿负责和主管钱粮调度的长史任群以及其余的掾史们联络。
  一来二去,周蓬儿自然就和任群熟络了。
  少男少女,生出些情愫来,本来就在情理之中。
  “蓬儿可是余的左臂右膀,你们两情相悦的事,余自然知晓。那丫头应该还没有敢跟家里说这件事吧?”
  说罢,谢道韫笑了笑,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
  “信,我信!”任群无奈,“掾史请。”
  堂堂谢家长女,竟然还以人家的感情之事为要挟。
  也不知道仲渊兄是怎么降服的这个妖孽。
  谢道韫把周蓬儿给抬了出来,任群也只好陪着她把坞堡中的书院、库房等地走了一圈。
  看着空荡荡的书院、寂寥的大街,谢道韫不由得轻轻叹息一声:
  “往日繁华,转眼如烟。琅琅书声,尽皆吹散。
  这乱世,何日才能结束?”
  跟在后面的任群和归雁两人皆是默然。
  现在乱的,又岂止是一个关中?
  便是关中平定了,一切如初,那么还有偌大的北方呢。
  “拿下长安,至少就看到希望了。”任群轻声道。
  “或许吧。”
  任群想到了什么:
  “盟主曾言,此路再长,亦要跋涉。
  既然一眼望不到尽头,那就不妨把这条路分成一段段来走,总有一天会走到尽头的。
  长安,便是第一段路的尽头。”
  “杜郎总是能说一些让人心安的话。”谢道韫柔柔一笑,显然又想到了分别之前的似水柔情,“若是能够凯旋,余和杜郎一并为长史做媒,若是阿爹愿意,亦可以请他为长史说几句话。”
  任群赶忙拱了拱手:“有劳掾······不,有劳谢夫人了。”
  这一声“谢夫人”把谢道韫叫的俏脸微微一红,却并没有去纠正。
  归雁看在眼里,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原来打死不承认,现在恨不得人人都叫她“谢夫人”。
  要是叫一声“盟主夫人”,或许更高兴呢。
  “长史,盟主夫人!”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冒着雨、猫着腰跑过来。
  归雁:······
  还真有这么上道儿的。
  谢道韫轻咳一声,本来想要解释什么,结果又被任群的话打断,只好默认了这个称呼。
  只听得任群好奇的问道:“全兄为何身在此处?没有随着商队一起撤退到蒋氏坞堡去?”
  接着,任群又给谢道韫介绍了一下此人。
  全旭,从巴蜀来的客商,据说祖上是江南全氏出身,在孙吴时期也是一等一的豪门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在战乱中流落巴蜀,而且还操持起了贸易。
  不得不说,这家伙也是个有胆量的人,司马勋率军北上,他也带着大半数家业北上,甚至儿子全云都带在身边。
  一副我们父子要在关中生根、重新开拓一方天地的架势。
  “之前盟主在关中书院上课的时问过的全云,便是此人之子。盟主当时还说要见一下全兄,奈何战事突起,一时没来得及。”任群有些遗憾的补充一句。
  显然他和全旭还是挺谈得来的,害怕谢道韫因为全旭是来和谢家抢饭碗的缘故而不待见他,所以专门提醒一下。
  谢道韫微微颔首。
  归雁则忍不住在心里说了一句,其实公子本来应该还有时间见一下全旭,不过那天晚上的时光,不知不觉的都用在了和谢姊姊“探讨”上,怕是早就已经把自己当时随口说的事给丢到九霄云外了。
  “全掌柜为何在此处?”谢道韫的思维没有归雁那么跳跃。
  全旭恭敬的说道:“货栈中还有货物没有来得及转运。”
  “此是为何?”
  全旭叹息道:“盟中号召各个商铺的伙计充为丁壮,因此小人把手下的丁壮全部都交给了洪聚兄。结果到头来发现,自家的货物都来不及运走了。
  而且商铺里的伙计,多半都是跟着小人从巴蜀一路闯荡过来的,时日久了,自然有感情,不能让这些伙计们留下来,而我这个掌柜逃命去了。
  这舍不得人,也舍不得货,就只好留下来了。若是真有战火起,小人手中的刀,或也可为盟主杀敌。”
  谢道韫微微错愕,旋即郑重颔首:“全兄有心了,请受道韫一礼。”
  “夫人,当不得,当不得啊!”全旭赶忙拱手还礼。
  谢道韫亦然躬身行礼之后,沉声说道:
  “我盟中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何愁胡虏不灭?商人重利,全兄却能舍小命而顾大家,当得起道韫之礼。”
  全旭也惊讶于谢道韫的郑重,原本有话不好意思说出来,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说道:
  “其实,实不相瞒,余家小儿阿云,已随书院撤退,所以我全家香火未断,全某此躯,生死无妨,只是······”
  第四百五十八章 甚时跃马归来
  “全兄犹惦记小儿?”
  谢道韫恍然。
  全旭叹道:
  “是也,夫人离开之后,还请寻得小儿,代为照料,此为小人不情之请也。若是小人真的战死此地······”
  “全兄且莫说此等丧气话。”谢道韫沉声说道,“与其沉浸于黑暗,不如期盼黎明。家父和盟主皆为一时豪杰,区区氐蛮,又如何能够真的威胁到关中盟?
  而今所做的一切,坚壁清野也好,转移妇孺也罢,不过只是未雨绸缪罢了。以后的路还长着,全兄有胆略、会商贸,盟主归来后,必然也会委以重任。”
  全旭应诺一声。
  “全云······余会代为关照,全兄放心。”谢道韫补充一句,“至于杜郎想要和全兄商议何时,此为其未竟之事,余亦不知,等杜郎凯旋,纵然他忘了,余也会提醒。”
  全旭的心情至少看上去没有刚刚那么凝重了。
  谢道韫轻轻松了一口气,杜郎在前线厮杀,自己或许不可能稳住后方所有人心,但是总归是能尽一点力是一点。
  “时候不早了,掾史早些离开吧。”任群催促道。
  谢道韫微微颔首,也不再让任群为难,最后瞥了一眼空旷的街道。
  眼前的繁华消散,但是只要人在,心在,那么还能再创造出来。
  人还在的,心也还在的。
  即使是在这乱世之中,命运往往漂泊流离如飞絮,每个人仍还有自己的坚守。
  任群被杜英和王猛委以坐镇后方的重任,所以他坚守着关中盟最脆弱的后方一切。
  全旭放不下自己打拼来的家财和曾经一并出生入死的伙计,所以他坚守着空无一人的街道。
  而自己在坚守什么呢?
  应该是杜郎的心血。
  她期盼着看到心上人凯旋。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任群早就盼望着能把这个小姑奶奶抓紧送走。
  谢道韫在归雁的搀扶下上车,从袖子中拿出一封或许是贴身放的太久,都有深深折痕的终南纸。
  上面有一句话,周围点缀着斑驳泪痕,如淡淡墨梅。
  “甚时跃马归来,认得迎门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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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苻苌授首,让氐人在经过了短暂的疯狂之后,变得彷徨和无措。
  他们失去了自己的主心骨,自然也就失去了斗志。
  随着关中盟的左右两翼加入战场,再加上桓温派来的援军陆续渡过灞水,氐人兵马不可遏抑的败退。
  即使是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氐人骑兵,此时也灰溜溜的向北逃窜。
  至于苻苌的营寨,更是根本没有人还有心情去把守。
  韩胤和殷举轻松的攻破寨门,换了旗帜。
  而苻雄派来增援的那一队步骑,也很聪明的止步不前,接应败军之后徐徐撤退。
  这一战,虽然转折点来得有些奇葩,但是终归是胜了。
  还是斩下敌酋首级的大胜。
  杜英仍然挑着苻苌的首级,穿过休整中的阵列。
  一道道目光汇聚在那首级上,接着便是如潮般的欢呼。
  “苻苌授首,贤侄这是立下了泼天功劳啊。”迎上来的谢奕笑得合不拢嘴。
  谢玄跟在谢奕身后,小小少年同样披甲,看上去衣甲有点儿不合身,所以松松垮垮的,头盔更是没法带,只能抱在手里。
  此时谢玄也打量着苻苌的首级,大概是在好奇,秦国的太子就长这个样子?
  看上去也没什么奇怪的。
  再看一眼自家姊夫坐在马背上的英姿,谢玄更加觉得这丑陋的家伙给姊夫提鞋都不配。
  谢奕的心境,自然和谢玄不同。
  苻苌和苻生,这是王师北伐以来面对的最主要的两个对手。
  狡猾倒不是很狡猾,但是难缠是真的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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