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相贴的腹腔蔓延,郁燃低头看去:“您的伤口出血了。”
  “不用在意。”顾雁山将郁燃转了个面,让他背对着他坐在他怀里。
  一开始绷带里只是渗出了一点点血,随着顾雁山不管不顾的动作,洇血的范围逐渐扩大,很快便将绷带染得触目惊心。
  “您的伤口要尽快止血,我去叫阿坤先生。”
  郁燃企图下床,一只脚都踩到了床下,又被顾雁山掐着腰按了回去。
  不克制,不理智,这实在很不顾雁山。郁燃不知道他今晚突然发的什么疯,但也被他搞得有些上火,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几次之后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将他一掀——
  “顾雁山!”
  掷地有声的三个字,给一切按下了暂停键。
  郁燃披上衣服:“我去叫人。”
  顾雁山抓住他的时候他狠狠一顿,整个人都处于防备状态,紧盯着他。
  顾雁山说:“外面柜子里有医药箱。”
  说完他放开了郁燃,郁燃看了他片刻,到底还是随了他的愿,去拿了医药箱过来。
  回来时,顾雁山已经自己拆下了染血的绷带。
  郁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清创后的伤口,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光是看着郁燃就忍不住皱眉。
  郁燃给他重新止血,包扎,相比于他因为直面伤口而紧绷的神色,顾雁山反而十分平静,除了被郁燃触碰伤口时生理性的肌肉紧绷外,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跟伤不在他身上似的。
  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寻常神色,垂眸看着郁燃将无菌带收紧。
  “你明天收拾一下,”顾雁山说,“我会让人送你,你先搬出去。”
  郁燃抬头。
  因为处理伤口,两人都坐在床边,床头灯在郁燃身后,他的影子笼罩着顾雁山,也挡住了大半淬进他眼底的光,绿色的眼睛深的像墨,里面浅浅印着愣神的郁燃。
  片刻后,郁燃低头应好。
  他依旧什么都没有问,顾雁山说什么便是什么,顾雁山这次的话头却并不止于此。
  “你近期不要出国,申请的那些国外学校如果发来offer也都不要去,马蒂诺家族要变天了,在国外我不一定能保证你的安全。”
  郁燃很快意识到什么:“那位少主……”
  “里卡多虽然是明面上的继承人,但你也知道这种家族内部利益纷争颇多。这次他老爹是真的要不行了,后续内部战争只会越来越激烈。”顾雁山说,“本来我早就脱离了马蒂诺家族,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
  他顿了一下,改口道:“我之后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国内,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我给你安排了新的去处。”
  郁燃点头:“好,我知道了。”
  顾雁山就这样裸着上身起身,站在矮几边点了支雪茄,抽了好几口后突然回头看向郁燃:“怎么不问我,既然和我没关系,我为什么现在又要参与其中?”
  郁燃沉默着,他隐约猜到了答案,所以他更不想说。
  顾雁山却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他上前抬起他的下巴:“不是很会撒娇吗?”
  他俯身:“不是对我的过往感到好奇吗?”
  顾雁山又恢复了那副睥睨一切的高高在上的模样,甚至变得有些尖锐:“怎么不问了?”
  “还是你担心,听到答案是因为你?”
  指腹摩挲着手下嫩滑的颊肉,又落在郁燃唇上,唇瓣在他反复的揉按下染上绯红。
  一口薄烟吐在郁燃脸上,他听到顾雁山说:“你这张嘴,那么多好听的,是不是只会说对你有利的?”
  第54章
  茄香馥郁, 烟雾朦胧了顾雁山的面庞,但阻隔不了他那双审视的眼睛。
  郁燃沉默了几秒钟,顾雁山食指指腹在他脸侧轻点了两下:“不回答?又在想要怎么糊弄我吗?”
  确实, 这一瞬郁燃脑海中闪过许多种应对方法——
  抱着顾雁山脖子凑上去如他所愿说尽甜言蜜语的, 或者佯装懵懂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 但最后郁燃只是任由顾雁山掐着他的下巴,平静地注视着那双不悦的绿眸,近乎挑衅地问道:“您想听什么呢?谢谢您, 还是对不起?”
  顾雁山的动作让他不得不微微抬头,自下而上仰望着顾雁山。
  说实话,郁燃不明白顾雁山的怒意从何而来,他自问作为一只小宠物,他揣摩顾雁山的意图, 竭力讨他欢心, 为他枯燥无聊的日常带来一丝趣味。
  至于他对顾雁山的算计,他从顾雁山那里得到的,不也是在他默许之下的等价交换吗。
  郁燃的目的从未损害过顾雁山的利益, 而他对于马蒂诺家族内斗的参与,或许如他所说是因郁燃而起,那郁燃就要为此全权负责吗?他难道就没有从中获利什么?郁燃并不认为自己的分量有重到可以比得上一整个马蒂诺家族。
  而不管什么原因拍板做下这个决定的难道不是顾雁山?就算他因此陷入危机, 又凭什么要让郁燃承担?
  他权大势大, 有的是应对危机的能力, 相反一无所知被他拉入那样危险旋涡之中而毫无反抗之力的郁燃, 才是更应该生气的那个不是吗?
  难道顾雁山不明白这一点吗, 相反他相当明白,不然他也不可能要补偿郁燃再去看极光,也不会一而再地询问他是否生气。
  至于他今晚如此反常和生气的点, 郁燃真的不懂吗?
  “不是很会揣摩我,你难道不知道我想听什么?”
  郁燃:“我又不是阿坤先生,怎么会您一个眼神就知道您在想什么?”
  “你一定要惹我生气是吗?”顾雁山几乎要被他气笑了,“还是说我刚才表达得不够清楚?”
  郁燃:“所以我不是问您是想听‘谢谢’还是‘对不起’吗?”
  这一刻,二者的身份似乎和几个月前书房里的那一场对话进行了调转。
  步步紧逼想要得到满意答案的顾雁山,而明知他的意图却不肯松口的人变成了郁燃。
  郁燃声线清冽、干净,既似春日湖面化冰之时的清脆,又似冰块撞击水晶杯壁时的悦耳,天生带着几分让人舒爽的凉意;但当他声音微沉,便成了一望无际的雪原,昔日泉水皆凝冻于厚雪之下,费劲刨出一块也是冰碴累累。
  屋内几番缠绵而留下的缱绻温情,在二者互不退让的对峙中,消散无踪。
  半晌之后,落针可闻的房间内响起一声嗤笑,似乎是无语到了极致。
  顾雁山放开了郁燃,他走回落地窗边,他懒散地半坐在沙发靠背上,望着窗外吸烟。
  屋内灯光明亮,不仅看不清昏暗的室外,反而如同镜子似的反射着屋里的景象。
  郁燃安静地坐在床边,将东西都规整好装进医疗箱,又拿出去放回原位再回来。
  虽然他手上并没有怎么用力,但郁燃脸侧仍然留下了他的几道指印,红的,落在他冷白的皮肉上不显暧昧,反而有着强调凌辱的概视感。
  扎眼得紧。
  相反郁燃没有往顾雁山这边多看一眼,他径直掀开被角,侧身躺下,背对着他,仅余留半头的黑发散落在枕头上。
  半晌后,他从被下伸出手,啪嗒一声,关掉了他那侧的床头灯。
  小半侧房间落入朦胧的昏暗,却丝毫不影响窗户上映照的景象。
  顾雁山吐出一口白烟,放下雪茄,走向衣帽间。再出来又是一番衣冠楚楚。
  他看了眼床上呼吸均匀的郁燃,迈步离开房间。
  “先生,”阿坤很快出现在他身后,快步下着台阶,“现在就走吗?”
  如顾雁山之前所言,马蒂诺家族现任的掌权者已经时日无多,家族内部夺权之争已经进入到白热化阶段,里卡多急需顾雁山的帮助和支持。
  这份请求,从一年前开始便频繁出现在顾雁山的邮箱内,他向来置之不理。虽然生在马蒂诺,长在马蒂诺,但作为一个“杂种”顾雁山对这个家族没有什么归属感,也早早从中脱离。
  对其后续的继承人,是不是他那个感情稀薄的外甥也并不关心,就算里卡多千里迢迢找上门来,顾雁山依旧不曾动容。
  也确实是因为郁燃被凌谦带走,让里卡多找到机会和顾雁山谈判,在找到郁燃以及割让了部分利益的条件下,顾雁山答应帮助他坐上马蒂诺家族掌权者的位置。
  相应的,他参与其中也给自己带来了不少麻烦和危险,那边的人也对他这个杂种将手伸至太平洋彼端而十分不满,在俄罗斯那件事之前,他已经多次受到了各种警告和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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