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收好行李箱后,郁燃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许久呆。
  第二天一早,卢卡便将郁燃送去了学校。
  踏下车的那一刻,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身边欢笑着结伴走进大门的学生,他还有点恍惚。
  他没有想过他会以这种方式重返校园。
  南方的冬天和北方不一样。这里不下雪,室外的风也不像北方那样呼呼地扇人大耳瓜子,明明温度也没下零度,却似乎比北方更冻人,是那种即使穿着羽绒服也好像暖不起来的由内而外的冷。
  郁燃呼出的每口气都是一团一团的白雾。
  他拉紧羽绒服的拉链,正准备踏进校门,突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撞到他的女生拉着同伴连声向他道歉。
  “没关系。”郁燃说着朝对方礼貌地笑了下,走进学校。
  而身后隔了几秒,爆出两声竭力压抑的惊呼。
  他下意识回头,只见两个女生手舞足蹈手忙脚乱无语轮次,翻来覆去都是“你看见了吗”这一句,穿着白色羽绒服像两个蹦跶的糯米团子似的。
  和他回望过去的视线撞上之后,两人便是齐齐一僵,等郁燃再转过头,女生动作夸张地往同伴怀里一晕:“好帅,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还是此等极品?”
  郁燃隐约听见,没忍住低头,将下巴藏进衣领里,无声笑了下。
  活力又青春,真好啊,高中生。
  郁燃笑着,迈进了教学楼。
  -
  “顾燃。”
  课间,郁燃正埋首做着试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进他视线中,屈指在他桌上轻轻叩了两下。
  郁燃抬眼,单子鸣单手插兜站在桌边,拇指往后指了指门外:“有人找。”
  他顺着望出去,两个女生结伴站在教室门外,对上他的视线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但又忍不住不看他。
  “谢谢。”他对单子鸣道谢,放下笔,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初春乍暖还寒,教学楼下的玉兰花近两日全开了,素雅的花瓣挂满枝头,迎风而动,空气中萦绕着玉兰淡雅的冷香。
  转眼已经是郁燃待在这所南方学校的第三个月,跨越了年关,时间落进新的日子里。
  郁燃笑着和女生说了几句,即使对方退而求其次只想和他交换联系方式,他也只是礼貌地摇头说了句抱歉。
  后者悻悻而归。
  “早给你说了这个学长铜墙铁壁,这下你信了吧?”
  “我也没不信啊,我就是寻思万一呢,总得试试嘛……”
  两人的声音消失在拐角处。
  郁燃转身,一回头,他的前后桌都一副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很忙的样子,掩耳盗铃地拿试卷挡着几颗脑袋凑到一起说小话。
  “今天才十号吧,这都第几个了?”
  “昨天操场上还有人给我塞纸条呢。我靠我以为我终于要迎来我的第一春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是不是让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带给小燃燃。”
  “姐们儿!”
  “兄弟!”
  两人两眼泪汪汪,双手握了又握。
  郁燃微微探身,在他们桌边敲了下:“我都听见了。”
  “哈哈哈哈哈。”几人尬笑着,收起试卷,“这有啥不能听的呢,我们又不是在说你坏话,是不是?”
  “诶,你们知道那个不……”转头,他们又说起了另外的八卦。
  高三学习压力大,就连寒假也只放了春节那七天,然后又早早返校,谈遍校园八卦就是这几个人在高压中的解压方式。
  郁燃前后桌的这几个人,一个赛一个的话痨,他坐在他们中间,就像是被一群嘎嘎叫的黄毛小鸭子包围了似的。
  郁燃轻轻笑了下,将他们当成白噪音,继续学习。
  “顾燃你说是吧?”他们偶尔也会没有“眼色”的,将郁燃拉入他们的交流中。
  “我觉得还好吧。”郁燃笔下没停,搭着话。
  一开始听到别人这样叫他,他很难不想到顾雁山,但后来适应了这个名字,这种情况就不怎么发生了。
  这三个月,他和顾雁山没有任何联系,他也不知道顾雁山那边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那天之后郁燃也再也没有询问过卢卡任何和顾雁山有关的事情。
  他每天上学,放学,后来难得的假期会被同桌们约出去玩,新年七天几人小群里消息更是不断。
  郁燃看得多,发得少。
  然后他们得知他独自在家过年,纷纷相约从家里薅走两袋年货,跑他家来拜年,就差抱着郁燃的腿来表达对没有父母约束的羡慕之情。
  新学期开学后,郁燃更是直接办理了住校手续。
  这里没有顾雁山也没有什么马蒂诺家族,高中生活按部就班且枯燥,同学们最大的烦恼就是一百天后的高考,讨论的内容也只是吃喝玩乐。
  就这样一个和京市相距甚远的城市,这样一个非常普通和所谓的豪门世家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生活环境,让郁燃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
  郁燃很喜欢这种平淡且普通的生活。
  他的同桌们都是走读,晚自习结束便收起书包和他道别:“走了小燃燃,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豆腐脑吧,谢谢。”
  “跟我们还客气什么!”同桌一巴掌拍他背上,挽着前桌的手腕,和前桌的同桌三人一起出了教室。
  “顾燃,你们最后走记得锁门啊。”住校的学生也陆续离开教室,郁燃闻言下意识回头,单子鸣还趴在桌上睡觉。
  “子鸣,”郁燃推推他肩膀,单子鸣睡眼惺忪地取下头顶的书,郁燃说,“放学了。”
  “好。”单子鸣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将书装进包里,跟着站起来。
  郁燃关上教室内的灯,锁好门一转头,片刻的功夫,单子鸣又抱胸靠在墙上垂着脑袋睡上了。
  郁燃拍拍他:“子鸣。”
  单子鸣睁开眼,郁燃说:“你困你就先回宿舍睡觉,不用每天都等我。”
  “嗯,知道了。”
  郁燃有点无奈,类似的话他不是第一天给单子鸣说,每次单子鸣都这样应,但也只是这样应而已。
  如果说他和同桌几人是个小群体,那么这个小群体里除郁燃外唯二话少的人,就是单子鸣。
  但他不是郁燃那种性格比较安静,而是懒,懒得说话懒得动,日常就是蓄电模式。
  班上的住校生不算多,他算一个,郁燃住校后刚好成了他室友,本来就是前后桌,又是朋友,再加上室友,他就总是干什么都要等郁燃一块儿。
  郁燃其实到现在也不是特别习惯,但对方也没做错什么,他也没办法说什么只能尽量去适应。
  回寝室的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这几天倒春寒,比深冬更冷,夜里更是寒气逼人,郁燃走着总是忍不住将手握拳,放到嘴边往里吹一口气暖一暖冰凉的掌心和指尖。
  他加快脚步,却突然听到单子鸣问了一句:“要放我兜里吗?”
  郁燃没反应过来:“什么?”
  单子鸣说:“我看你好像很冷,要不要把手放到我兜里。”
  郁燃愣了下,连忙道:“不用。”
  单子鸣却没走了,他们身后的教学楼已经熄了灯,此刻操场上也没有什么人,所以单子鸣的话很轻易地就被风送进郁燃耳朵里:“没猜错的话,你喜欢男的吧?”
  “那你应该知道我喜欢你吧?”单子鸣这样对郁燃说。
  -
  灯火通明的别墅大门敞开,顾雁山从里面走出来,里卡多紧随其后,他一身素黑的西装,胸口别着白花,井然一副刚参加完葬礼的模样。
  “真的要怎么做吗?”他跟在顾雁山身后问,“老爹去世后,这已经是我们家族第三场葬礼了。”
  阿坤为顾雁山送上外套,顾雁山一边穿大衣一边说:“那等你葬礼的时候,我一定会出席的。”
  顾雁山没有参加过马蒂诺家的任何一场葬礼,但如果对象是里卡多,他可以给他这个面子。
  里卡多哽住,半晌道:“毕竟阿黛尔姑妈小时候照顾过我。”
  “照顾过你的姑妈可太多了。”顾雁山说,“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
  他准备离开,里卡多沉默片刻追着他跑下楼梯,他扶着车门,躬身问已经坐进车内的顾雁山:“恩佐,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安德烈·科斯塔和阿黛尔积怨已久,如果阿黛尔死在他手上,你就有借口和科斯塔家族谈条件。”顾雁山升上车窗,“里卡多,惦记她是你姑妈的时候先想想她认不认你这个侄子。”
  车驶出里卡多的宅邸,阿坤道:“里卡多和夫人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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