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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明末 第69节

  一年三百余天,不敢歇息一日。
  好不容易收了粮下来,要想交税,还得先要找粮商折换成白银才能交税。
  那些粮商用“入称”买进,“入称”比起官称大得多,本来一石的粮食上称之后最低甚至变成了七斗。
  粮商以将一石的粮食,按照七斗的价格收入。
  而在买米的时候,粮商又用‘出称’卖米,本是买一石粮的钱,却只能买到七八斗。
  徭役、赋税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他们的肩上。
  “我陈望一路走到如今,我只明白一个道理,一个十分浅显,十分简单的道理。”
  陈望握拳下锤,再度敲响了身前的宣讲台。
  沉闷的敲击声犹如是一柄重锤一般,敲打在校场之上一众军兵的胸腔。
  “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任何的事物,所有的一切都是‘争取’而来的,没有‘等待’来的。”
  “如果不去抗争,如果不去争取,如果只是等待。”
  “那么在未来,仍然还会有无数无能为力的时刻在前方等待着。”
  “在之前,你们没有办法。”
  陈望压低了声音,沉声道。
  “但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改变。”
  “你们不再是农民,你们不再长工,你们现在是营兵。”
  “你们手中拿着的不再是锄头农具,你们的手中将会拿着长枪刀剑。”
  “没有人再能够随意欺辱你们,校场之上的每一个战友都是你们的后盾,包括我在内!”
  陈望环视了一圈校场之上的众人,郑重道。
  “你们立下的所有功劳我都不会将其忽视。”
  “我不会永远只是一名游击,同样的,你们也不会永远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兵。”
  “在将来你们也可以成为队长、旗总、百总、把总、千总,甚至和我一样,成为游击独领一营!”
  ……
  注视着太阳逐渐西斜,陈望的心也逐渐的向下沉去,慢慢的归于平静。
  白日里所说的一番话只是一个引子,陈望很清楚白日宣讲的效果。
  仅凭一席话便想要改变、扭转人的观念无疑是极为困难的。
  其实他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唤起那些新兵心中的斗志,在众人的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真正能够改变其思想的,是接下来的集会。
  在这个时代,讲国家,讲民族,讲大义,很多人都不会在意。
  因为他们连活着都已经十分困难,仓禀实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
  国家、民族、大义,太过于遥远,太过于虚妄。
  幸福的人生多是千篇一律,不幸的人生却各有悲苦。
  相同的遭遇,不同的苦难最能够打动人心,使得其感同身受,使得其同仇敌忾。
  这些新兵多是三水和真宁、还有宁州周围被裹挟入贼的乡民。
  他们基本都是农户、工人,在封建社会之中处于社会之中的最低层,一直以来都是被剥削压迫的对象。
  正常的年份只能勉强度日,遇到荒年灾年。
  没了粮吃,就得找地主借,春借一斗,秋还一斗三升。
  还不上欠款,只能继续欠着,说白了就是高利贷。
  很多人被逼着无路可走,只能卖儿卖女,乞讨他乡。
  在平日间,他们很多人便已经是受尽了欺凌。
  而当那些流寇到来之后,强行将他们裹挟入营。
  他们被编为饥兵,临战当先,作为炮灰,朝不保夕。
  营地之中,灯火逐渐燃起。
  夜晚的黑暗使人畏惧,同时也使人变得更为情绪化。
  陈望站在瞭望台上,俯瞰着营地之中。
  两千七百人,一共六司的战兵,皆是处于各自的驻地之中。
  陈望一共派了六个人去宣讲,下到了每司之中。
  现在他身边能用的人并不多。
  但是做这件事六个人已经足够了。
  他们所需要做的只是引导,引导着底下的军兵说出他们各自的曾经遭受的苦难。
  绝大多数的普通农户或多或少都受过地主恶霸欺凌和侮辱,被卷入了流寇的浪潮之中,战乱使得他们失去了一切。
  起初,营地之中只有寥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而后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在瞭望台上,陈望看得分明,营地之中的很多新兵情绪已经是开始变得激动了起来。
  原本传来的喧哗声之中,混杂着哭声一同传来。
  陈望并没有慌张,但是他身旁的一众亲卫全都神情紧张无比,皆是擎刀在手。
  在他们看来,这是营啸的前兆。
  陈望只是抬了抬手,止住了周围一众亲卫的举动,这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
  这并非是营啸的前兆,陈望很清楚。
  而且就算真是营啸,也不会出什么大的骚动。
  这里的军营之中就是连一块大一些的石头都找不到,这些新兵接触不到任何的兵刃。
  而与此同时营地之中的哭声也正越来越大,已经是掩盖了其他的所有声响。
  第92章 关中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整个营地之中的气氛几乎是与前一日截然不同。
  陈望明显能够感觉营地之中的一众新兵们,彼此之间似乎变得更为亲近了一些。
  就是精气神都不是昨天所能比拟的,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练兵没有什么巧,只是在于多练,勤练。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什么只需要练练队列,走走正步,排列一下军阵,总共训练了不到几个星期的新兵初次上阵后,就可以大杀四方的事情出现。
  要是对阵的是山贼和组织度极低的流寇,这或许可以做到。
  但是一旦面对着正规军或是强军,那些训练了几个星期的新兵,只有被当屠杀的份。
  后世的练兵法虽然经过了总结和归纳,还有各种的分析改进,科学了不少。
  但就是再科学,也不可能违背规律,在短时间之内训练出一支强军出来。
  因此在随后的七天时间之中,陈望全都是让这些新兵练习最为基础的队列和军阵,并没有再教习其他的事情。
  在随后的七天时间之中,如同之前在邠州招募的流民兵一样。
  所有的队长和队副都是由普通的士兵推举,当然最终宣布任命的还是陈望。
  至于副旗总和旗总,则是从原先邠州招募的新兵之中挑选。
  由邠州兵中的队长充任旗总,队副充任副旗总。
  百总及以上的军官则是暂时不设。
  这支军队陈望准备将其牢牢的握在手中。
  从局一级的百总到司部一级的把总、千总,陈望都准备任命亲信。
  等到胡知义从辽东带人回来,直接任命。
  反正新军营又没有什么编制,什么把总、千总也没有个告身,直接任命没有什么合不合理的。
  陈望准备让胡知义和胡知礼两人任新军营的千总,至于最后一营则暂时直辖。
  至于游兵营中的两个千总,其中一个千总陈望自然是要给陈功,由陈功统管辽骑。
  另外一个千总则是任命唐世平,统领步队。
  而赵怀良则是作为副手,统管后勤。
  如今陈望虽然麾下人才稀少,但是起码已经是能够搭起一个简单的班子了,这也算是一种进步。
  在第八天的时候,一纸军令自南方飞递而来。
  这道传来的军令可以说是彻底的打乱了陈望原本的计划。
  陈望本来以为自己有一段时间可以安稳练兵的时间,能在宁州驻防。
  原因正是收到淳化战败消息之后,带领着断后骑兵从三水逃走的一只虎李过。
  自淳化之战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之中。
  李自成领着精骑一路南逃,西安府的追兵没有拦截住他。
  李自成领兵经由西安府三原、富平、蒲城一线,打破了数处乡镇,再度将队伍扩大到了两万余人,一路杀向延安府。
  而李过则是领着原本断后三千余名骑兵自三水撤离之后,直接奔向宁州,再从宁州向西南方向直奔平凉府。
  原本已经安定下来的平凉府,局势再度被搅得一团混乱。
  平凉府军兵出战,被李过击败一次后,不敢再出城浪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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