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明末 第561节
近卫甲骑一直是由赵怀良统领,胡知礼领着中军部,协助指挥直辖于陈望的两营官兵。
艾能奇列阵于扬州西郊城外,防备着扬州城内可能的援军。
李定国、刘文秀两人则是被陈望调到了近前。
陈望向着两侧看了一眼,所望之处,一众将校皆是低首垂目以示敬意。
北国的乱局,明廷的失势,终于是让他能够扶摇之上。
他的身侧不再只是有陈胡两氏的亲属,而是多了许多能用的战将。
就在前阵,冯双礼、白文选、马元利,张化龙四将统帅着河南镇的两师。
马进忠与马岱两人作为矛头,立于山东镇的前方。
这六人或许很多人并不熟悉,但是在历史上六人无疑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将,或勇或谋,足以独当一面。
勇者如白文选、马岱、谋者如冯双礼,马进忠。
两镇三师,合兵三万两千众,骑兵的数量超过半数,旌旗如林,帜幡如云,将整个扬州的西郊几乎全部遮蔽。
原先汉中镇缺乏的骑兵的短板因为左、猛两镇以及西军的加入,已经是被全数的补足。
这一次主攻的方向,毫无疑问,是放在了西郊。
扬州的地形复杂,如果有水师的优势,实际上是利于守方。
扬州主要的河流共有两条,一条向南通往长江,一条向东直通京杭大运河。
此前因为时间的原因,万民军没有来得及回防,所以左良玉领着麾下部队南下并没有受到多少的阻碍。
而在扬州的东郊,万民军也没有修建多少的棱堡,在当时才会轻易便被左良玉领兵攻克。
“万民军有水师的优势自然会加以利用,东郊丢了就丢了。”
陈望并没有对于东郊的丢失有半分的意外。
“传讯左良玉、曹变蛟刘光祚两人,让他们领麾下两师,沿河防守,防备万民军北上侵攻。”
“至于刘光祚……”
陈望微微转头,向着东面被河水环绕着扬州城,缓缓开口道。
“让他领着麾下部队加入对于扬州的进攻,我给他一天的休整时间。”
“一天以后,立即领着麾下的兵马进驻扬州的北城。”
“传告左光先。”
陈望牵引着座下的战马,向前了些许。
座下的枣红马微微晃头,打了一个响鼻。
“十日。”
“我给他十日的时间,十日之内,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拿下扬州全城。”
“刘光祚麾下有一万四千兵,艾能奇有一万两千兵,他的麾下有一万九千人,他现在领着四万五千的兵马。”
“我不要伤亡的数字,也不理会任何的借口,我只要扬州。”
“要是十天的时间,都不够他拿下区区一个扬州城,他也没有必要再领着将印,统领这么多的兵马了。”
虽然万民军占据着扬州城的东郊和南郊,可以源源不断向着扬州城增兵。
但是扬州城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左光先有着火炮和兵员素质的优势,全力进攻之下,十日还拿不下扬州城,真不如趁早回汉中府内养老。
陈望下达了军令,没有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而后重新便将心神放在了面前万民军的南郊防线之上。
“天下纷乱,神州动荡,北直隶已陷火海之中,京师陷落只在旦夕之间。”
陈望扫视着一众跟随在两侧的将校,缓缓开口,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穿透了猎猎的旌旗响动声,清晰的落在的众将的耳中。
“我自汉中起兵,西剿闯贼,东征叛军,北击建奴,南定泽国,历七载时光,始有今朝。”
“神器黯淡,引群雄窥测,胡虏刺探,如今我军声势虽隆,疆域虽广,然却有危楼之险。”
“波涛平静,暗流在下。”
陈望神情凝重,他从未一刻如同现在一般郑重。
“我军此时主力在南,若是此番不能速胜,建奴攻破京师,南下侵攻,黄河从来不是天险,北地兵马绝无阻拦之力,河南、两淮必将陷入糜烂。”
“李闯以精兵进军四川,屯兵潼关,现在虽为佯攻,但一旦我军露怯,前线失利,必将自关中而进河南。”
“届时我军南北受敌,分兵疲惫,席卷之势亦将荡然无存。”
眼下的情势陈望清楚无比,但是这一切并非是所有人都清楚,大战在即,他必须将一切都向着众人刨析开来。
“所以……此战……”
“我军必须要胜,也不得不胜!”
“不仅要胜,还要速胜!”
陈望握紧了手中的马槊,举目向远。
“通令全军……”
“此战,军卒阵亡,抚恤白银三十两,队长四十,旗总五十,百总六十,把总八十,千总百五十两,将校阵亡,给银千两,优养家眷,荫子为官。”
“无后者由兵务司自流民营中选一子承姓,由镇内出资供养成人,有后者依照此例,亦由镇内出资抚养子嗣成人,遗属如果没有生活来源,给予半饷终老。”
“战后镇下立英烈祠,从崇祯八年至此后无论将校兵丁,凡阵亡捐躯者皆入英烈祠内,四时香火不绝,忠魂永享血食!”
陈望话音落下,不仅仅是高杰、李定国、刘文秀三人回首,胡知礼和赵怀良两人也是同样转头看向陈望。
要知道,这个时期朝廷给的抚恤金普通的军兵不过两三两,军官战死也不过十余两,将校死于战阵也只是几十两百两便打发了。
而且在很多的时候,都发不下抚恤金。
就算是发了下来,几经克扣下来,根本也就聊胜于无。
靖南军因为有钱,所以倒是有发放抚恤金,但是在此前,普通的军兵阵亡也只是发白银十二两,家属给予半饷,发放三年。
而现在,陈望直接标准提高了三十两,还赡养子嗣与遗孀。
众将怎么不会震惊?
马蹄声响,中军一众令骑已是接令而行。
陈望许下的承诺伴随着众骑的远去而为三军所知晓。
扬州西郊,靖南军原本严整而又肃然的大阵因为军令的通传不再沉寂。
三军回首,万马偏转,众兵哗然,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焦在高坡之上那面高耸着的火红色大纛之上。
鼎沸的人声从各处军阵之中,从四面八方狂涌来,转瞬之间便已是淹没了整个战场。
这一刻所有的军律全部失效,因为不仅仅是普通的军兵回头,一众将校军官也是尽皆回头,甚至还包括了一直以来严格执法、作为执法官铁面无私的军法官们也是一样。
所有人都因为这一道军令陷入了震惊之中,无一例外。
而陈望之所以一直等到战前,等到此刻下达这一道军令,也正是为了这样的反应。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处军阵之中的人声不仅仅没有停息反而愈演愈烈。
在漫长混乱的之后,无数声音渐渐汇聚,原本嘈杂归于统一,最终化作排山倒海的呐喊:
“万岁!”
“万岁!!”
“万万岁!!!”
震天的呼喊声在扬州的西郊上空响彻,恍若山呼海啸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翻涌而去。
无数的军兵高举着手中的兵刃,向着他们的将军致以最高的敬意。
成千上万的军兵同时振臂高呼。
天地之间似乎除了那一声声的“万岁”之声,再也容不下任何其他的话语。
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比起那些华而不实的虚名,比起那些遥不可及的梦想,这些最为真实的东西无疑更能打动人心。
迎着众军的目光,陈望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马槊。
耀目的阳光映照在雪白的锋刃之上。
寒芒流转,如霜似雪。
中军大纛摇动。
两侧的高台之上,迎着凌冽的寒风,一众力士解下身上的衣襟,赤裸着上身,猛然挥动鼓槌。
浑厚的鼓声在天地之间猛然响起,震天的万岁声在这一刻也随之被划上了休止符,顷刻之间归于平静。
各处军阵将旗摇动,回应着中军的号令。
所有的将士在这一刻也都收敛了激动的心绪。
热血在他们的周身流转,战意在他们的心腔回荡。
旌旗翻涌,赤潮滚动。
伴随着陈望压下的马槊,数万靖南军在震天的万岁之声之下,宛若水泻银川一般漫过了扬州的西郊。
河南、山东两镇的骑兵犹如疾风一般掠过旷野之上最前沿一座又一座万民军的棱堡。
他们的任务,是截击一切胆敢驰援的万民军部队,同时防止万民军骑兵对于己方步兵侧翼的威胁。
“咚!咚!咚咚咚!”
步鼓声在靖南军各处的军阵之中次第响起,两镇的步兵排列着紧密的队伍,应着鼓点稳步推进,整肃的脚步声撼动大地。
一辆辆的盾车在其后甲兵的簇拥之下缓缓向前覆压而去。
厚实的木板外侧,还覆盖着厚实的棉被。
这些盾车的构造都经过了军器局的改进,哪怕是在近距离仍然能够顶住火铳的射击,稍小一些的火炮也难以将其击穿。
比之清军惯用的盾车防护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盾车在十八世纪初期的欧洲战场无疑只是移动的靶子。
但是现在还只是十七世纪的中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