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苏靖琛推着轮椅，脚步沉重地跟着贺允来到藏宝馆。
  这次没有两道检查，也没有人来搜他的身。
  贺允在门口牵住苏靖琛的手，把指纹密码录进大门里，“喜欢什么就自己来看。”
  苏靖琛收回手，只觉得指尖烫得厉害，好像被火燎了一般。
  “以前我喜欢珠宝，玉石，不过是看它们足够珍贵，耀眼，叫人觉得赏心悦目，好像自己也跟着变得珍贵。”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贺允轻笑了一声，二楼的电梯门也跟着打开，“阿青，你才是我最重要的珍宝。”
  翡翠之泪就被放置在二楼大厅的入口处，上面并没有安装保险柜，就这么毫无保护的，放在红色的台布上。
  这抹映入眼帘的绿，像是钟表的计时器，苏靖琛竟然听到了倒数的声音。
  他迈步走上前，低头望着面前这块价值连城的翡翠，忽然开口，“如果我只是个骗子呢？”
  “骗子？”
  贺允笑了笑，“那你真是个很成功的骗子，可以称得上是骗子里的艺术家。”
  苏靖琛很喜欢贺允的评价，如果他没有爱上贺允，这或许会是他职业生涯的收官之作。
  被称为艺术的行骗，已经是对他这个卑劣的人，最好的赞歌。
  可是他爱上了贺允，
  假意在真心面前，就像跳梁小丑。
  “我把翡翠之泪交给你，你打算带去哪？”
  贺允似乎是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在笑着和苏靖琛打趣，“总不会放在床头，天天没事就看着？”
  苏靖琛用手，触摸冰凉的翡翠，没有一丝温度，不及贺允的掌心。
  贺允的体温比他高一些，握住他的时候，总像被一块温暖的炭火炙烤着。
  贺允给了他爱情和恋人的温度，是这些死物，永远也难以触及的珍贵。
  “我要带回去。”
  “真带走？”
  苏靖琛点头，“嗯。”
  贺允扶额，“这一块料子有七公斤，你真要放卧室里？”
  苏靖琛回过头，望着贺允，问出了自己心底已久的问题，“阿文背叛你那天，你想的是什么？”
  贺允愣了一下，“是遗憾。”
  “为什么不是愤怒，难过？”
  贺允摇了摇头，“不难过，也不愤怒，唯独替他遗憾，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苏靖琛低下头不语，用展示台上的白布，包住翡翠之泪，灵活地打了两个结，将价值上亿的料子拎在了手中。
  面对他这惊人的举动，贺允也不生气和意外，只是叮嘱道：“小心点，别掉下来砸到脚。”
  听到这话，苏靖琛忽然回过脸，一贯温柔的眼眸，冰冷地望着贺允，眼底也掺杂一丝的情谊和温度。
  “贺允。”苏靖琛走上前，关掉轮椅的开关按钮，“谢谢你。”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收藏馆。
  恰在这时，贺家堡的路灯一起亮起，照亮即将陷入黑暗的山路。
  苏靖琛脚步越来越快，按照约定的，从收藏馆出来，一路跑向阿薇们的接应点。
  他比自己想象中更加的果决。
  更加的心狠。
  苏靖琛甚至没有勇气去看贺允的最后一面。
  他怕那张爱他的面容上，出现的最后一丝情绪，是憎恶。
  苏靖琛脚步加快，他隐隐听到身后仿佛有人追了上来。
  “老大！！”阿贵蹲在车顶上，看到苏靖琛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卖力地招了招手。
  苏靖琛抱着怀里的大石头，几步翻越过高大的外门，跳进了车里。
  “老大！”
  阿薇做势就要踩油门，被苏靖琛一把拦住，“等等。”
  苏靖琛长喘着气，目光僵直的回望了一眼本该层层把守的大门，今夜荒凉安静。
  仿佛是给他准备好的出路。
  “老大，我们得赶紧离开这！”
  苏靖琛把翡翠之泪抱在怀里，沉默不语。
  “我要是走了，就彻底结束了。”
  阿明觉察出一丝异样，“老大，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苏靖琛茫然地仰起头，又摇了摇，“等一下，就之下。”
  车里寂静无声，众人猜不透苏靖琛的心思，却不妨碍他们着急。
  “老大，等会儿贺家堡的人追出来就麻烦了！”
  “他会追出来吗？”
  苏靖琛恍惚了一瞬。
  贺允或许早就知道他要离开，又或者，是故意放他离开的。
  “肯定啊！贺家堡的人太多了，老大，咱们不能再等了！”
  苏靖琛却没有这种自信，他把头埋在膝盖上，低声道：“不会的，他不会的。”
  苏靖琛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逃跑，还是在期待贺允的出现。
  贺允如果追了出来，会不会要他留下？
  苏靖琛承认，哪怕嘴上一直说着，希望跟贺允再也不见，分道扬镳。
  心底仍然有一个声音在安慰他，
  “或许，贺允知道你是骗他的，知道你是specter，知道从一开始就是假的，还是会喜欢你，选择你。”
  苏靖琛觉得自己此刻天真的像偶像剧里的主角。
  他凭什么认为，贺允会原谅一个一声不吭，就逃走的骗子。
  苏靖琛等了很久，等到夜色如墨，贺家堡里仍然没有任何动静。
  就好像今夜，贺家堡并没有失去任何重要的东西或者人。
  就仿佛，他，苏立青，从未出现在贺允的世界。
  像他来时一样，什么也没有，被人遗忘。
  确认贺允不会出现，苏靖琛倒在靠椅上，“出发吧，回家。”
  第390章 大亨30
  这一切结束的比想象中更加平静，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苏靖琛想，或许贺允其实并不在乎他，也不在乎翡翠之泪。
  他能忍受阿文的背叛，也可以坦然失去一个爱人。
  他并不重要。
  苏靖琛心不在焉地拨弄着放在腿上的翡翠，和一块普通的大石头没有什么区别。
  是因为被贺允拥有，才显得值钱。
  他输的很彻底。
  贺允说得对，他只是个哗众取宠的表演者。
  贺允要给他一座金山，他却窃窃自喜地偷走了一块金砖。
  苏靖琛神色灰白，坐在一旁的阿薇几次想要说些什么，跟阿明眉来眼去。
  “老大……那个，咱们这个消息要放出去吗？”
  按照惯例，被specter偷盗的有钱人们，往往还要经历最羞辱的时刻。
  就是让南洋圈子里所有的富豪们，都知道他是怎么被人毫无预兆的偷走珍贵宝物，这是响亮的一巴掌。
  苏靖琛在接近贺允之前，甚至想好了公开嘲讽贺允的台词。
  比如，嘲讽他把爱给了一个小偷，
  再或者，更难听的。
  现在这些想法，都变成巴掌扇向他自己。
  苏靖琛把翡翠之泪放进保险箱里，摇了摇头，“不了。”
  “不了也好，这次你用的是本来的样子，如果公开挑衅，反而麻烦了。”
  阿薇松了口气，见苏靖琛没有一根筋，这才放心。
  这一次行动，贺家堡的人算把他们一个小队都见了一次。
  除非以后不回南洋地区，否则贺允要是把监控拿给调查署，苏靖琛未来恐怕都只能东躲西藏了。
  苏靖琛只是觉得自己在贺允眼里，已经够丑陋了。
  不能再无休止地做个烂人。
  一路上，他出神地望着手上的疤痕，一言不发。
  阿明意识到苏靖琛情绪的不对劲，回到家后，独自找到了苏靖琛谈心。
  他从兜里取出烟，给苏靖琛点上，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再三组织语言，才慢慢开口，“老大，你是不是跟贺允在岛上……？”
  能够让苏靖琛在计划成功后，还这样的苦闷，阿明只能想到一种可能性。
  “其实不只是岛上。”苏靖琛没有否认，“在遇到他第一天，贺允就对我很好。”
  贺允给了他意料之外的尊重，给他生存的基石，还要港口的生意交给他负责。
  短短的几个月，贺允给了他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体验。
  阿明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从苏靖琛莫名其妙把贺允设为目标开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好奇心绝对是一种危险的情绪。
  尤其是对苏靖琛这样常年在刀尖舔血，对一切麻木的人而言，
  好奇，意味着上了心。
  阿明作为四人组里最了解苏靖琛的人，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冒出一句话，“其实，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苏靖琛原本低垂的脑袋扬起，惊愕地看着阿明。
  阿明也不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但他知道，苏靖琛这会儿的状态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边缘。
  他试图帮苏靖琛寻找一条出路。
  “其实，你这会儿才离开了三个小时，贺家堡也没有人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