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样本太少,他暂时无法得出结论,但只要他参与的游戏足够多,他总有拨云见日的那一天。
  除此之外,如果把演员当成是一项艺术事业,他或许勉强可以和王玉璇,算在同一个行业里。
  可是,除了童年时的孤儿院经历,他完全看不出任何可以让自己和她扯得上关系的地方,甚至就连艺术行业本身,他们都从未处在同一个时代里。
  简单点说,就是两个字——
  不熟。
  既然如此,王玉璇到底为什么会在死前,说出“你就是我,我在帮你解脱”这句话?
  她又为什么会在第一晚的时候,首先选中了他自己?
  接连翻了好几篇报道,寇栾都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甚至第一篇报道的内容,已经是他看到的最全面的一则。
  大数据果然很靠谱啊。
  寇栾不合时宜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又浏览了几条或重复或无用的信息,他将手机锁屏,扔到了一旁。
  人都已经死了,看来这几个疑问,他注定得不到答案了。
  寇栾缓慢地阖上眼睛——
  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第83章 王玉璇(上)
  我叫王玉璇。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
  我并不感到难过,事实上,我并不在乎自己在哪里生存。
  因为无论在哪里,我都会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直到六岁才被领养,不是我被选择,而是我主动选择了这对夫妇——
  家境优越,品性尚可,谈吐优雅,无法生育,简直是目前我能够想到的最优选。
  我用了一分钟的时间,观察他们的喜恶,然后扮演了一个在他们的眼里,完美无缺的孩子。
  最终,我顺利打败了另外一个他们原本打算领养的男孩,成功被这对由我亲自挑选的夫妇领养。
  最开始的日子,过得乏善可陈,几乎和我预料得一模一样。
  我并不喜欢拉小提琴,这也仅仅是我众多出色的能力之中,较为普通的一项。
  然而,这对夫妇似乎极度喜欢我的这项能力,为了让我的处境更为舒适,我几乎没怎么费力,就在这项能力上,取得了不俗的成果。
  这对夫妇果然很开心,对我的各种要求,也几乎来者不拒。
  我渐渐开始找回支配的乐趣。
  只可惜,即使我再聪明,也无法未卜先知——
  医疗技术的进步,让这对原本不育的夫妇,成功孕育出了一个男孩。
  而那时,我才十四岁。
  我的生活,虽然没有因此而一落千丈,但却或多或少地受到了影响。
  原本应该全部供应给我的资源,被大幅度地缩减,这也是我唯一在乎的点,至于他们投射在我身上,那越来越少的目光,我根本毫不在意。
  我开始在小提琴的演奏上大放异彩。
  虽然不再吸引养父母,但却因此置换到了不少我梦寐以求的资源。
  但是——
  不够!
  远远不够!
  我还需要更多!
  当我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消息之后,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在弗雷德下榻的酒店旁,蹲守了三天,确定了他的活动时间。
  我不知道他会在这里逗留多久,因此,我必须尽快行动。
  我带上我的小提琴,穿上我的白裙子,让我的黑发,尽数披散在了肩头。
  照镜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一朵楚楚可怜的铃兰。
  很好。
  我满意地勾起嘴角。
  我算好时间,来到弗雷德每天的必经之地,开始演奏我拿手的乐曲。
  路人被我动人的琴声和清纯的样貌所吸引,纷纷驻足开始观赏我的表演,甚至有人拿出了在那个年代里,极为宝贵的相机,开始进行拍摄。
  虽然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我的内心,却忍不住焦躁了起来——
  他怎么还没出现?
  幸好,我的等待没有落空。
  弗雷德准时出现在我估算好的段落上,那是整首乐曲里,最难演奏的段落,我却演奏得丝滑顺畅。
  果然,弗雷德被我吸引,他停下脚步,双眼微闭,似乎沉浸在了我的表演里。
  我心内一喜,演奏出的乐曲,也愈发动人。
  我知道,我的目的达成了。
  之后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假意犹豫,在他劝说良久之后,才跟随他去往了异国他乡。
  即使没有对小提琴倾注过多的热情,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和我之前的那些老师不一样。
  我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吸收了他所有的经验和技术,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再长进了,剩下的差距,只能靠日积月累的演奏,来一步步地追赶。
  我耐心表演了两年,却越来越无法满足。
  进展太缓慢了,资源也几乎停留在了原地踏步的程度。
  于是,我向弗雷德提出了结婚。
  只有成为他的太太,我才能再一次实现质的飞跃,供我支配的资源,也会越来越多。
  听到我的要求,惊讶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就点了点头。
  我的第一段婚姻生活,太过短暂,我甚至无法确定,那究竟算不算是婚姻,毕竟,我根本不知道“婚姻”这两个字的意义。
  即使在婚后,我和弗雷德的相处,相比于之前,也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他去世的时候,我几乎没有感觉到悲伤,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我以后应该怎么获得更多的资源。
  直到律师宣布他将全部的财产留给了我,我才迟钝地有了一点反应。
  就像是生吞了一块可口的果冻,清凉感一闪即逝,随着而来的,却是让人窒息的闭塞感。
  很奇怪,我从没经历过这种情绪,一时间,新奇甚至盖过了我分析这种情绪本身的欲望。
  我猝然拥有了从前难以想象的海量资源,但却失去了支配的冲动。
  弗雷德死后,有很多媒体采访我。
  为了保持曝光度,我挑选了一些媒体,接受访问。
  他们最喜欢问的问题,就是——
  弗雷德是否哄骗了我,蓄意诱导我和他结婚?弗雷德对于少女,是否具有特殊的癖好?
  我通常的反应是沉默。
  不是我对于回答这样的问题感到为难,而是我真的在思索问题本身。
  原来是这样吗?而我竟然不知道。
  我这才发现,除了小提琴的专业知识,我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人生中的第一次,我感到了迷茫。
  也许他真的哄骗了我吧,我想。
  弗雷德的独子,外貌上的轮廓,和他很相似,因此,对方向我求婚的时候,我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他。
  这是一个冲动的决定,我为此背负了巨大的骂名。
  但我毫不在乎。
  我只想追寻一点儿让我心安的熟悉感,哪怕只是一个替代品。
  第二段婚姻的第一晚,终于让我明白了“婚姻”这两个字的部分含义。
  我很惊讶,弗雷德的独子,同样很惊讶,我想,假如弗雷德泉下有知,他也一定会对我们的行为,感到惊讶。
  两年的时间,让我渐渐明白了婚姻的全部真谛。
  但我一点儿也不开心。
  我向我的第二任丈夫,提出了离婚,他痛哭流涕地跪倒在我面前,说他看见我的第一眼,就深深地迷恋上了我。
  他爱我,他求我不要离开他。
  ……爱?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但我的确对他怀有一丝微不足道的歉意。
  于是,我将原本准备留给他的百分之五十的财富,提升到了百分十八十。
  他似乎并不为此而感到雀跃。
  真是个奇怪的人,我想。
  带着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我返回了我的祖国。
  放在别人眼里,看似洒脱的举动,只有我自己清楚,我是近乎落荒而逃地避开了那个充满碎片记忆的地方。
  我买下了一套靠海的小别墅,雇了几个友善的阿姨,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
  其实,不去刻意支配任何事物的感觉,也挺好的,只要你过得足够惬意。
  为了充实自己,我开始看稀奇古怪的书籍,内容涉及各行各业,任何不在我现有知识范畴内的作品,都是我的选择条件。
  我本以为,我的一生就会这么平静地过去,直到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
  发件人是弗雷德的独子,我的前夫。
  他已经许久没有联系过我,我在华国生活多年,也没有看到过任何与他有关的消息,他会主动联系我,我颇为惊讶。
  邮件的内容,让我的惊讶,持续了下去,他竟然希望我下载一个名为《不安引》的游戏。
  整件事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诡异色彩,但他在邮件里说,我会在这个游戏里,重新遇见我最在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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