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不好评。
  “累了。”
  寇栾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他顺势翻了个身,将眼睛彻底地闭合,似乎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余阳波本来也不打算跟他们聊天,寇栾的举动,正合他的心意,他索性也不再开口,一步都不停地朝着自己的床铺走去。
  然而,余阳波刚刚沿着床边坐下,还没来得及脱鞋,他的神色就陡然阴沉了起来。
  正在偷偷观察他的滕玉和,心内霎时一紧——
  莫非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很快,这个想法又从滕玉和的脑海中淡去。
  只见余阳波死死地盯着窗户的位置,好半天都没眨眼,从头到脚地几乎绷成了一条线。
  顺着对方的目光,滕玉和也好奇地朝着窗户的位置望去,但除了从窗外流泻进屋内的月光,他什么都没看见。
  说来也怪,他们来了工厂这么多天,白天还勉强算是正常,一旦进入黑夜,天空就始终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雾,你抬头往上看,只能看到一片糊。
  但今天却明显不一样了。
  一轮圆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将工厂里的建筑物,照得依稀可见,玩家回程的时间,都因此而缩短了不少。
  他们会将这个变化,视为一个好兆头,可余阳波如今的表情,却跟玩家的心境,截然不同。
  几分钟后,一动不动地盯着窗户的余阳波,终于有了其他的动作。
  他先是环视了一圈四周,在确认过无人留意之后,他缓缓地起身来到窗边,将滑开了一小段距离的帘布,重新拉得密不透风,不让任何一丝月光,溜进室内。
  反反复复地在边角,拉拉扯扯了无数遍,余阳波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走回自己的床位。
  然而,他在转身的刹那,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狡黎还没有躺下,仅仅是背靠在床头,一条腿平伸向床尾,另一条腿屈起到几乎跟前胸平行的高度。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闲适。
  哪怕是跟余阳波对视的瞬间,他也没有任何神情上的改变,甚至于徘徊在他脸上的笑容,还依然流连在他的嘴角。
  他没有避开余阳波的目光,也没有先一步移开的意思,整体表现得大大方方,同时又自然无比,仿佛这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瞥,没有任何特殊的含义。
  但余阳波就是无端地感到了一阵心慌。
  新进厂的这一批新人里,他本以为自己最应该忌惮寇栾,但他突然觉得这个判断,可能不够准确。
  惊惶之下,余阳波决定至少说点什么,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心慌。
  “今晚的月亮还挺亮。”他冲着对方尴尬一笑,“我怕大家睡不着。”
  闻言,狡黎总算是张开了嘴巴,但从他口中说出的内容,却让余阳波产生了剧烈的一颤——
  “你的背后……有个女人。”
  什么意思?
  余阳波骤然瞪大了眼睛。
  但狡黎明显不想多说,一句话终了,他将视线垂下,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余阳波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没有上前追问,仅仅是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位。
  他让自己在床铺上躺平,脑子里却乱哄哄的一团,狡黎的那句话,不停地回荡在他的耳边,让他格外的心烦意燥。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时间,宿舍404的工人,全部进入了寝室休息,除了或规律或厚重的呼吸声,房间里再无其他的动静。
  九点钟一到,宿舍里的电源,被准时切断,室内瞬间变得一片黑暗。
  余阳波收起杂乱的思绪,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尽快进入睡眠。
  但他跟烙饼似的左左右右地翻了几次身,依旧没有感受到丝毫的睡意。
  双手胡乱地在床单上画着圈,他的耐心几乎要被耗尽,正当他准备将被子,掀到一旁的时候,他的指腹似乎蹭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非常零碎,也非常细软,有一小部分,甚至黏到了他的指腹上,甩都甩不掉。
  余阳波疑惑地在双指间捻了捻,那东西才轻飘飘地掉落至了他身前的被子上。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余阳波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他本来没对室内的可见度,抱持着什么希望,睁眼更多地是出于一种生理的本能,但当他将双眼都睁开之后,他才恍惚地意识到,宿舍居然不像平时熄灯后那么黑。
  原来是被他再三确认过的窗帘,不知为何,又被诡异地拉开了一半。
  宿舍108本来就距离楼道较近,楼道里那个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的灯泡,顽强地透过窗户,为寝室带来了少量的光明,再加上天空中那个又大又圆的月亮,此刻室内的亮度,简直可以跟傍晚的黄昏相媲美。
  尽管满腹疑问,但余阳波暂时没有心思,去纠结窗帘的问题,他迫不及待地将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床铺。
  第359章 无处可逃
  视线甫一移动到下方,余阳波就无比震惊地发现了刚刚黏在他指腹中央的东西,竟然是一缕乌黑色的碎发。
  余阳波立即嫌恶地拍了拍手,将剩余的碎发掸尽。
  碎发的长度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跟一支笔的长度差不了多少。
  但余阳波本身留的是寸头,宿舍里的这几位,也没有人将头发,蓄到了相似的长度,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床上,为何会出现这缕头发。
  结合上刚刚发现这缕头发的经过,心神不宁的余阳波,又在床单上来回蹭了几下,果不其然地又沾上了更多。
  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阳波顿时被吓得不轻。
  明明床上什么都没有,为什么在自己摩擦了几次之后,头发就无穷无尽似的涌了出来。
  深呼吸了数次,余阳波命令自己冷静,专注地进行思考。
  也许是这个方法,起到了作用,他推测出问题,应该出在床单之下。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在装神弄鬼。
  余阳波咬紧了牙关,握住床单的一角,猛地将床单,从床板上掀起。
  “啊!”
  下一秒,饶是他也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惊叫。
  只见床板上,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头发,宛如一层黑色的垫子,隔着床单垫在自己的身下。
  他刚刚就是躺在这样的东西上面吗?
  余阳波的心底一阵发寒。
  他疯一般地用手臂,横扫向这些头发,想要将它们清理干净,但不论他怎样使力,这些头发都像是深不见底的渊谷,让他永远看不清下方的床板。
  ……不行。
  这床是铁定不能睡了。
  稍作休息之后,余阳波粗声粗气地喘了几下,打算给自己,换个位置休息。
  无论有什么事儿,都等他睡到明早再说。
  他就不信到了明早,还会是这副样子。
  打定了主意的余阳波,火速地离开了他身下的这张床,但当他将双脚蹬进鞋子之后,他的脚底又感受到了一阵微妙的痒意。
  余阳波不可置信地拿起地上的鞋子,通过鞋口朝里望去——
  原本铺在鞋底的白色鞋垫,已经无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黑色的头发。
  如果说,铺在他床上的这些头发,还有微小的概率,来自于别人的恶作剧,那他手里的这双鞋,分明是他从室外穿回来的,根本没有机会,被人拿走动了手脚。
  “不可能……”余阳波崩溃地喃喃自语道,“他、他没胆子进来的……”
  他神色惊惶地将手里的布鞋丢下,赤裸着双脚,走向了离他的床位,最远的那张下铺。
  他们的宿舍,原本住着十个工人。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踪之后,工人的数量,已经减少到了七名,三张床铺因此空了出来。
  余阳波原本从未有过挪床的打算,他认为那些属于失踪工人的居住区域,多少沾了点晦气。
  但如今最晦气的地方,无疑是他自己的那张床。
  余阳波只想离得越远越好。
  他连滚带爬地扑上了另一张下铺,缓了老半天,才让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
  余阳波暂时不敢躺下,只是扯过了床脚那条叠好的被子,将它盖在了身上,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盖了一会儿之后,余阳波忽然觉得不太对劲。
  宿舍里的被子,都是由厂里统一配发,材质应该完全相同,但他身上的这条被子,不仅没有自己的那条保暖,挪动的时候,还会发出较为清脆的“沙沙”声。
  难道是工人,自己从家里带出来的被子?
  余阳波低头仔细瞧了几眼,却发现被套上的花纹,跟厂里配发的完全一致。
  他本来不想深究这种小事,但如今的他,就是一只惊弓之鸟,携着一股亟欲发狂的执拗感。
  几乎没做思考,余阳波就赤红着双眼,将手中的被套撕开。
  “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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