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人改变了一生呢?宋以的一句话,既拯救了他,又把他推入了另一个深渊。
柳星砚并不知道弟弟心里正在进行怎样的天人斗争,黑夜里,他无知无觉地继续说道:“你知道的,我也没上过学,我也没有朋友,更不会跟人打交道,所以很多东西我都……我都不懂。我总想问你,又老是害怕给你太大压力。”
“……你到底想说什么?”
柳星砚抓瞎地在床上摸了半天:“我是想说,我一直说希望你能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其实只要你能开心地生活就足够了。我不是非要让你出人头地,好害怕你会因为这样有很大的压力。”
柳月阑低头看着,缓慢地把手挪了过去。
柳星砚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弟弟的手,特别高兴地一把抓住,继续说:“所以,月阑,你要是在学校过得不开心,你要跟我说哦!”
柳月阑:“跟你说能解决什么问题?你是能帮我读书还是能帮我考试?”
说完前半句的时候,柳月阑明显感觉到他哥愣了一下,好在这点紧张的状态在听完后半句时又悄悄消失了。
柳星砚抓了抓脑袋:“也是……那怎么办呀?”
柳月阑松开他的手,把他从床边推回地上,说:“你少在大半夜拉着我聊你那些心事,让我好好睡个觉,比什么都强。”
柳星砚坐在地上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脑袋里又想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嘿嘿一笑,回到自己的被窝里,睡了。
第二天柳月阑来到学校时,谢临风已经坐在座位上了。
这位谢少爷一向是迟到早退的,像今天这样提前二十分钟到学校,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柳月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谢临风没跟他斗嘴,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还好还好,你还正常,那我就放心了。”
他杵杵柳月阑,说:“昨天晚上的事都传开了,现在整个学校,不,整个照海市都知道蒋旭因为在学校里抽大麻被顾家那位当场抓住,收拾了一顿。”
“……”柳月阑真没想到这事能传播得这么快这么广,惊讶道,“啊?”
也不知道是真凑巧还是别的什么,他们正嘀咕着,教室的后门被人敲响了。
柳月阑回头一看,人都麻了。
是顾曜。
那人没穿校服,只穿着一身很低调的日常装。
谢临风也麻了:“……少爷,您太神出鬼没了。”
顾曜和谢临风看来是没什么交情,只好脾气地笑笑,打了个招呼,说:“我来拿个东西,刚好看到你们在说话。”
说着,他从后门走进来,往柳月阑面前的桌子上一坐——
上次在宋以的办公室时柳月阑就发现了,顾曜这人好像不喜欢坐椅子,就喜欢靠着坐在桌子上。
奇怪的人。
刚才还在谈论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柳月阑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被抓获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还是对昨天的事情道了谢:“昨天晚上……谢谢你。”
道谢的话一说出口,剩下的也就没那么困难了:“真的,特别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今天离开这个学校的,可能就是我了。”
他想了想,又改正道:“不,一定是我。”
顾曜却好像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我怎么记得昨天说过这话了?”
他两只手撑在桌上,坐着的姿势让他比面前两人都矮了一截,可身上的张扬气质半点没收敛:“你又不在这儿搞东搞西的,为什么会离开这个学校?谁敢让你走?”
冬日里天亮得晚。
教室被灯光照得明亮,室外却未见得有多少光亮。
柳月阑抿着嘴站在原地,看着面前坐在桌子上的人,那人脸上的不可一世和张扬跋扈像空气一样迅速充满了整间教室,甚至压得柳月阑快要喘不了气。
可那个时候,在那个分明有些窒息的时刻,柳月阑却忽然觉得室外天亮了。
那之后,谢临风和顾曜说了几句话。
也不知道为什么,谢临风好像真的很怕顾曜,连说话的语速都慢了起来。他一边说一边想,脸上明显是认真思考的神情。
“顾曜,那个……”谢临风字斟句酌,“其实吧,有些话轮不到我多嘴,但是……”
顾曜一摆手,打断了谢临风:“我知道你的意思。不会有别人了,你放心吧。”
说完,顾曜有些疑惑。他打量了一下谢临风,说:“我以前还不知道,你这么热心啊。”
谢临风摆摆手,听见这话也不像从前那样插科打诨,而是很认真地说:“以前……没什么事情轮得到我开口,顾曜,你是知道的。”
他说得认真,顾曜脸上的神色也跟着认真了一些。他从那张课桌上站起来,又扭头对柳月阑说:“好了,不说了,我一会儿要赶飞机,有点急。”
他还解释了一番自己的去向:“我姐过生日,过两天我再回来,到时候请你和谢临风吃饭。”
嘴上说着请两个人,眼神只盯着柳月阑。
他又说:“有事真的可以找我,不是客套话。”
还顺便打趣了一下谢临风:“你看把谢临风急的——他可不是这么正经的人。”
说完,顾曜就离开了。
走出这间教室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柳月阑。眼神收回去的时候,也扫了一眼谢临风。
谢临风忽然紧张起来,身体都站直了。
顾曜没再说什么,弯起眼睛笑了笑,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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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顾曜说过两天就回来,没想到真的是过两天——这真不是柳月阑刻意打听,实在是这人动静太大了。
顾曜倒也不是非常高调的人,但有关于他的一切,在学校里都是公开的秘密,随处可知。
他回来的那天,食堂每个窗口都做了非常丰盛的菜品,而且一整天都免费。
柳月阑到了学校才听说这事,他冲到食堂,都顾不上早自习要迟到了。
他眼花缭乱地看着各种精美的早餐,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免费?一整天?”
食堂师傅笑眯眯地说:“是呀!”
“……”柳月阑很不好意思地又问,“我能打包吗?”
食堂师傅依然笑眯眯:“能呀!”
离开食堂时,柳月阑双手拎满了打包盒。
他把能打包的东西都打包了一份。那几位食堂的师傅还做起了自荐,把拿手好菜多给他打包了几份。
柳月阑费力地拎着这些饭盒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心里还挺高兴。
这些菜,够他们吃一周了。
能省掉一周的伙食费。
但很快,他又有了新问题。
虽然说现在已经入冬了,但……这毕竟都是菜,放上一天会不会坏呢?
柳月阑是不会做饭的,他们家做饭一直是他哥来,他说不清在没有冰箱的情况下这些菜品会不会坏掉。
而且……这毕竟是饭菜,总归还是有点味道,要拿着这些东西在教室里过一天,柳月阑觉得多少有些羞耻。
他琢磨了一下,决定翘掉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回一趟家。
耀福中学的师资力量很不错,但管理并不怎么严格——也严格不了。
柳月阑很顺利地翘了课,中午11点多顶着大太阳等公交车。
入冬了,虽然顶着大太阳,天气也还是寒冷。
柳月阑穿得薄,才等了几分钟,已经冻得流鼻涕了。
他没在这个时候坐过那趟公交车,不知道这一趟几点才会来,只好跺着脚继续等着。
等着等着,他忽然闻见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回头一看——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柳月阑看着身后的人,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少爷,你每天都在学校巡逻是吗?你是这学校的保安吗?”
来人听到这话也笑了:“对啊,我就是这学校的保安。”
又是顾曜。
笑过之后,顾曜看着柳月阑手里那一堆餐盒,说:“你是要回家吗?把这些送回家里?”
他这话问得很直接,话语却没带着什么别的情绪,自然得像是只问了一句“今天天气是不是太冷了”一样。
柳月阑并不会觉得自己打包了一堆免费的食堂饭菜回去和哥哥一起吃这件事有什么不对,但他这个年纪的人多少有些无法用言语简单解释的自尊心和骄傲,再加上,面前这个人正是大方请他们吃饭的人,几层因素这么一叠加,柳月阑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柳月阑低声应了一句,手里拿着的东西不自觉地往身后藏了藏。
顾曜不知有没有注意到这点小动作,他琢磨了一会儿,说:“我记得你回家要坐挺久的车。”
“最快也要四十分钟。”
“那一来一回,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