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挂断电话后他看向顾曜——
顾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这些年来,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让柳月阑疲惫不堪。他靠在床头,手里还抓着顾曜的手腕,低声说:“我明天中午吃完饭就回来,大概两个小时。”
顾曜却没理会这话,转而问道:“你为他做的这些事,他知道吗?”
柳月阑头痛不已:“……就事论事,不要发散好不好。”
“好,就事论事。”顾曜啪地合上手里的书,扬声问道,“就事论事,那他知不知道今天晚上,你用画画的手揍欺负过他的人?”
柳月阑不欲争吵,低声说:“他那时候看不见,能怎么办?我不管他,谁管他?”
“对,对!”顾曜冷笑一声,“他看不见,他弱,他需要你的照顾。你呢?他有没有想过他得到的那些照顾是你牺牲了什么才换来的?!”
顾曜咄咄逼人,步步紧逼:“他知道你为了他放弃去念油画吗?知道你差点连高考都不去了吗?知道你看见你那个同母异父的妹妹之后有多伤心欲绝吗?知道你为了感谢我,差点跪下来给我舔吗——”
啪——
顾曜的话戛然而止。
柳月阑重重地扇了一个耳光过来,用力到让他的脸偏到一侧。
顾曜舔了舔嘴角,转过头来平静地继续说道:“他知道你在学校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吗?知道你差一点被人欺负得在学校待不下去吗?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没有对你说过一句感谢。”
“闭嘴,顾曜。”柳月阑眼眶泛红,“闭嘴。”
“我闭嘴,这些事就不存在了吗?”顾曜翻身下床,压抑许久的怒气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他凭什么活得这么无忧无虑?啊?哦,对,还有搬家,搬家——”
顾曜径直走到衣帽间,在某层抽屉的底部翻出来一个东西丢在地上,扬声质问:“你都不想跟我有一个家,但是你愿意给他买房!柳月阑,你太偏心了,你心里只有你哥哥,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算。”
柳月阑原本气得全身发抖,看到顾曜丢出来的房本时忽然平静了。
他走过去捡起房本,微微仰头,轻声说:“你说这个是给他买的,我不否认,但我没想跟他一起住。我跟他相处不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也没藏着,把房本大大方方展开给顾曜看,继续说道:“36号就是给你准备的,不然,你之前买了那么多住处,我干嘛不去住,干嘛要自己买房?我能赚钱,柳星砚能赚几个钱?他天天守着那个破房子,那里环境怎么样、治安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个人住在那儿,我可能放心吗?”
说完这些,柳月阑把那个一居室的房本收起来,背对着顾曜说:“我第一次去你那儿,你说那些地方都不是你家,只是一个临时的住处,你说,以后要有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家。所以……所以,后来我买了这。36号,这是我的家。”
他收好东西,重新转过身来看着顾曜,除了眼眶仍然泛红之外,已经看不出其他的复杂情绪。柳月阑深深吸了一口气,疲惫道:“你如果觉得这样也不行,那你就滚出去。”
柳月阑用力闭了闭眼睛:“没人求你住在这儿,顾曜,不想住就滚出去——”
话还没说完,顾曜坐回床上,双手抱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肚子上,闷声跟他道歉。
“……阑阑,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曜的手心按在他的腰上,那股热度穿过一层一层厚厚的衣服落在他的心里,“……对不起,我不是想让你伤心,阑阑。”
柳月阑鼻子一酸,心口刺刺的痛。
他忽然想起来了,当时他一时兴起去穿那几根钉子,就是因为跟顾曜在这件事情上大吵一架。
在买36号之前,柳月阑确实买过另一套一居室。当时其实想得很简单,他就是觉得柳星砚住的那个地方太不安全了,房子又破,想给他改善一下环境。至于他自己,他真没想那么多——顾曜遍地都是房产,一周能换好几个地方睡觉。
直到后来,顾曜因此大发雷霆。
顾曜那时说,你心里根本没有想过跟我有以后。说,你就像一片抓不住的云,随时可能飘走。
也是那一次,顾曜说,我也会痛,我也会伤心,也会难过。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大吵一架,吵得元气大伤。
柳月阑眨了眨眼睛,咽下下一秒就要涌上来的泪意,轻轻推开顾曜,说:“阿曜,你先冷静一下吧。”
顾曜攥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却也不敢用太大的力气。
“阑阑,阑阑,”他吻着柳月阑的手背,又把他的手心放到自己脸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跟你吵架。生气你就打我,你别自己闷着。”
柳月阑抽出手,不顾顾曜的挽留,执意推开他:“阿曜,我们还是——”
他想说,我们今天都各自冷静一下吧,话才说出半句,他忽然觉得蹭着自己脸颊的手掌带着一点凹凸不平的痕迹。
他垂眼一看——
是顾曜手腕上那道一直没消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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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开头这个人,指路第6章 。当时那章锁了一上午,已经改得面目全非了[小丑]
好想把顾曜的嘴缝上啊
另外啊,这哪是疤啊,这是顾曜的免死金牌啊()
第35章
心口钝钝的刺痛逐渐蔓延到了全身, 柳月阑眨了眨眼睛,眼角落下一颗眼泪。
顾曜明显也并没有想用这道疤博取同情的意思。他不着痕迹地连忙拉好袖口,一抬头看到柳月阑的眼泪, 更是觉得懊悔无比。
他抱着柳月阑,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嘴唇不住吻着他的侧脸,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这个意思……阑阑,我就是太害怕了。”
他几乎快把柳月阑整个人揉进怀里,低低地说:“我太害怕你在乎别人比在乎我还要多了。”
柳月阑疲惫至极,事到如今也再没有跟他争吵的力气。他闭着眼睛, 轻声说:“柳星砚是我的哥哥,他是我唯一的家人。你是我最爱的人,阿曜。”
他避开顾曜的手腕,两只手没什么力气地环住他的肩膀:“……少了你们任何一个, 我都活不下去。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顾曜吻着他的眼睛,吮去那几颗咸湿的泪水。他也避开自己的手腕, 不让那道凹凸不平的伤痕碰到柳月阑,只不住地和他道歉:“我知道,我知道……阑阑,我爱你,我也爱你。”
不知过了多久, 柳月阑终于冷静下来。他推开顾曜, 轻声说:“我们今天都先冷静一下吧,阿曜。我去趟工作室,你——”
顾曜拉住他:“我走, 我走,你不想见我,那我走。”
他碰碰柳月阑的额头,又抱着他亲了一下,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回来。”
柳月阑无心再去争论这些,只点了点头,重新躺回床上,盖好被子睡了。
困意来得很突然,可他睡得却很差。
大概一点钟的时候他就醒了,他睁着眼睛,脑袋混沌一片,却怎么都无法再酝酿出困意。
顾曜把他的睡衣放在被子里,偌大的床上少了一个人的温度,却又因为那一套温暖的睡衣而有了别的暖意。
柳月阑左右睡不着,干脆掀开被子坐起来。
几分钟后,他下床喝水。
这一下床,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客厅里点了几个安神的香薰,柔和的香气清浅地钻进鼻子里,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又去厨房看看,果然,厨房的小砂锅里煨了一小锅汤。
柳月阑的怒气消了一大半。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又四下看看——
顾曜还真的没在家,真的躲出去了。
柳月阑都笑了。
早这么听话多好。
他起身回卧室拿手机给他打电话,路过客厅的工艺架时,又看见了那几株雪柳叶。
顾曜买了个挺衬它的小花瓶,当真精心养着。
柳月阑收回视线,想,回头找时间去问问医生,怎么才能无痛祛疤。
他想,顾曜那种……生活模式,平时明明也没少受伤,怎么就那么个小伤口反而留了那么明显的疤。
电话拨出去之后,柳月阑隐约听到那声音是从房子大门处传来的。
他带着满心疑惑拉开大门——
顾曜坐在门口,听到门响后抬头看他。
嘴角往下一瞥,捏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柳月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