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阿fin额角一跳。
  也说不上为什么, 顾曜的语气和往日并无二异,是惯有的冷淡和温和。可阿fin却从中品出了一点平常没有的危险。
  他恭敬地说了声“是”,又开始回想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方阳明的事算是解决了。他安排了人,在方阳明抵达洛杉矶后迅速将人转运至另一个国家, 之后的事情,便是顾曜亲自安排的了。这件事做得很好,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别的……
  阿fin的背上冒了一层细细的汗。
  他大概知道, 不,他几乎能确定顾曜在为什么事情生气了。
  走到顾曜办公室门前的时候,阿fin深呼吸了几下,伸手敲开了顾曜的门。
  顾曜没坐在椅子上,他背对着阿fin, 靠坐在办公桌上。听到门响后, 他半扭过头,笑着说:“阿fin哥,坐啊。”
  *
  第一次来到顾家时, 卫枫只有四岁。
  他跟在卫崇山身后,第一次见到了顾鼎钧。
  父亲常年不在家,就是为了保护这个男人。
  从那以后卫枫就知道,他以后也要过着这样的生活。
  要赌上自己的性命保护另一个人,要和家人常年分居两地,要时刻揣摩那个人的心思,要做那个人最忠心的影子、最听话的狗。
  从那天起,他就不再是卫枫,他只是阿fin。
  跟在顾曜身边的这些年里,阿fin自认为已经足够了解顾曜——做影子,了解正主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阿fin已经习惯了在顾曜发火的时候先去思索究竟是谁、又是什么事惹怒了他。
  过去这些年里他一直觉得,顾曜生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然而,直到现在,阿fin才终于意识到,比不知道顾曜为什么生气更可怕的,是……知道顾曜在因为什么生气。
  阿fin面上不显,心跳声已经震耳欲聋。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这间宽敞的办公室里悄悄弥漫开。顾曜始终没有说话,连动作都没有换一下,他一直背对着阿fin靠坐在办公桌前,微微抬起头,不知在看哪里。
  顾曜不说话,阿fin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恨不得把自己最后那点存在感也降低。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曜缓缓转过身。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阿fin,眼神傲慢又锐利。
  他没有说话,只极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手心向上伸出右手,做了一个要接过某样东西的手势。
  阿fin喉结一滚,做出一个艰难的吞咽动作。
  他僵硬地起身,解开自己的西装外套,依次从左胸胸口、后腰和脚踝处各取出一把枪,小心地放到顾曜手里。
  顾曜嗤笑一声,挨个检查过后,起身将这三把大小不一的手枪收进保险柜里。
  随后,顾曜走到阿fin身后,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阿fin哥,你猜,我为什么能忍你这么久呢?”
  阿fin全身都僵硬了。
  顾曜力气极大,按在他的肩膀上,竟然真的让他难以挣脱。
  他勉力维持冷静,低声道:“……先生,对不起。我……”
  顾曜挥挥手,打断他:“是那天你送的衣服?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再放芯片。”
  一滴汗水沿着阿fin的眉骨悄悄滴落。
  “昨晚听得爽吗?阿fin哥。”顾曜捏着他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快要捏碎那几块骨头,“我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我身边的这头狼啊。”
  阿fin高声道:“先生——”
  顾曜拍拍他的脸,打断他:“卫枫,你那点心思,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你那点心思,阑阑都一清二楚,你竟然以为能瞒得过我?”
  顾曜手上用了力,恍然间,阿fin好像真的听到了筋肉迸裂的声音。
  “卫枫,先前我一直懒得管这些,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顾曜微微俯下身,在阿fin耳边轻声说,“因为,你对我,毫无威胁啊。”
  说罢,他松开手,坐到办公室另一侧的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右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说:“昨天的事先放一边不谈,你先来说说,阿fin哥,阑阑当时高考的时候,不是受伤了吗,当时我让你在酒店守着他——”
  阿fin浑身一震!
  “说说看,你当时做了什么。”顾曜冷冷地说。
  阿fin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攥住了喉咙。他动了动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身后传来的那道视线。
  如果眼神能杀人,他大概早就被顾曜凌迟了。
  阿fin如芒在背。他甚至无法顶着身后那沉沉的压力回过头去直视顾曜,只能低低地解释:“……先生,我昨晚,真的是不小心,是误触。我……没再、没再……”
  “重要吗?”顾曜冷冷地打断他,“是一次还是两次三次,是误触还是有心,重要吗?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不要再装了。”
  阿fin艰难地开口:“……先生,我去和、和他解释。”
  顾曜淡淡地说:“你觉得我还会让你见他?”
  说着,他重新起身,手掌又按在了阿fin的肩膀上。
  心里的震惊和恐惧压过了其他的一切感觉,直到受伤的肩膀再次受到巨大的挤压时,疼痛才后知后觉传到了阿fin脑袋里。
  他捏紧了手,眉头微皱,低着头一言不发。
  *
  柳月阑今天有课,下午是从美院直接回家的。
  他这个工作,还没辞掉。
  这回倒不是因为顾曜,纯粹是他自己拖延症犯了。
  本来想着上学期结束后就辞职走人,结果赶上春节和顾曜的那一次争吵,柳月阑整个假期都过得郁郁寡欢,完全没有处理这些事情的心思。拖延来拖延去,这个学期又开学了。
  这个学期开学之后,柳月阑忽然有了一种很奇异的想法。他想,自己究竟是真的不喜欢这份工作,还是只是……不喜欢这是顾曜给他安排工作。
  时间长了,柳月阑的心态也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现在,他对于这份工作似乎也没那么抵触了。
  结束了下午的课后他就回了家,时间很早,才五点多,没想到顾曜已经回来了。
  柳月阑惊讶道:“工作狂魔顾先生竟然翘班了?”
  换了鞋走进屋里才发现顾曜脸色很难看。
  “……”柳月阑过去揉他肩膀,“谁又惹我们顾先生生气啊?”
  他随口一说:“枫哥又惹你了?”
  ……柳月阑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问。
  顾曜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柳月阑闭了嘴,没再说别的。
  他不知道阿fin怎么惹到顾曜了,现在也已经没有了再多问一句的想法。他只知道顾曜现在勃然大怒,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要爆炸。
  柳月阑从背后抱着他的腰,侧脸靠着他的肩膀,轻声说:“好啦,这么大气性。”
  顾曜绷着脸,侧过身把柳月阑搂进怀里,低头去咬他的唇。
  柳月阑顺从地张开嘴,含糊地说:“好好好,灭火器又要发挥功能了是吧!”
  顾曜闷声笑了。
  这个吻结束之后,顾曜拥着柳月阑,两个人一起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
  顾曜主动开口提起了阿fin:“之前不是跟你说,打算让卫家慢慢从我们家淡出去吗?”
  柳月阑正趴在他胸口听他的心跳,听到这话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的表情有点纠结,好像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柳月阑只是说:“……枫哥这些年没少替你办事,还有几次……还受了伤。还是要给他好好安排。”
  顾曜看来是真的气到极点。他冷哼一声,凉凉地说:“要不是看他替我受过几枪,我早就——”
  柳月阑并拢四指抽他的嘴:“多大的事也盖不过他替你挡过好几次子弹。”
  顾曜绷紧嘴角,没再说话。
  他刚接管顾家的时候,处境艰难,步步惊心。
  那会儿他还在美国,那地方本就不禁枪,想干点什么实在再容易不过了。
  顾鼎钧那些个耀祖明珠都养在美国,明里暗里针对顾曜的行动不知道有多少次。
  那段日子,说是刀口舔血也毫不夸张。对内有时刻想让他死的“弟弟妹妹”,对外有虎视眈眈对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服的顾氏高管,个个都盼着他早点死。
  能安稳度过那段日子,也确实……少不了阿fin的帮助。
  顾曜捏着柳月阑的下巴晃了晃,说:“你别光说他,我自己也没少受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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