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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贝琳说:“前面拐个弯就是。”
  前座李景似乎和虞新故对视一眼,然后抬起手腕看表。
  贝琳看到了表盘,设计有些复杂,是在商场的大屏广告和橱窗里才能见到的款式,出现在城中村,显得突兀违和。
  “你开门吧,我在这下。”贝琳的手已经放在了车门上。
  前座不知是不是在思考,没人说话。
  郁元主动说:“我、我送你。”
  “还有段距离。”虞新故这时才说话,“到巷口再下。”
  外面洗头房的红灯一闪一闪,李景说:“这里看上去不太安全。”
  贝琳却说:“这里才安全。”
  车内陷入一阵沉默。
  贝琳下车后,保时捷在巷口停了一会儿才开走。
  在宿舍门口停下,郁元左手打开车门,轻扣虞新故的车窗。
  车窗降下,郁元脸部的线条变得真实。
  “今天很谢、谢谢你,回去路上,小心。”
  他拉着杨骁,转过身往回走,身后的车窗渐渐降下,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味道太大,明天去洗一下车吧。”
  第27章
  经过了长达一天的决策会议,丽湖天街最终的品牌确认下来,ztz的入驻受到了大半的支持,由宋珠作为主导,推动相关宣传。
  会议结束后,几人都松了口气,晚上便去聚萃楼庆祝项目完结。
  席间,虞秋和宋珠聊天,问宋珠丈夫案子的进展如何,宋珠笑得疲惫:“本来找到了能提供无罪证明的人,可惜被发现时在家里自尽了。”
  宋珠丈夫当年下海做生意,赶上风口入股了制药厂,前些年被曝光药物有问题,至今都在北城市看守所中。
  七点钟,宋珠回家照顾孩子。
  虞秋和卫黎说:“何律师不是很擅长这种案子?你去从酒库里挑几瓶给他带过去。”
  饭毕,几人分别后,司机已经在外等候,朝虞新故微微躬身,并递给他一个东西:“虞少,洗车时发现的。”
  同行的李景也凑过来:“小当家落在这里的?”
  白色的帆布袋,背带边缘有些发黄,印花看上去非常廉价。
  布料触感很差,虞新故接过来时,觉察到里面有东西,手感像是硬壳册子,有些重量。
  他先是打开袋子看了眼,才把东西拿了出来。
  16k的一沓辅导机构宣传册,有指头厚,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李景也瞧见了,说:“我侄子去年还上过这家,很火爆。一个暑假就要五万块。”李景痛斥道,“黑心机构,川川上次物理还是不及格。”
  晚上八点,郁元送贝琳回到了民租房。
  两层的自建房,郁元去的时候,贝琳妈妈正和几个邻居说笑。
  她生得很瘦小,被贝琳矮半个头,手里端着端的不锈钢盆显得很大。
  郁元不太敢想,如果贝建国再找过来,她们会怎么样。
  “过段时间,我们会搬走。”
  贝琳把母亲做的馅饼给了郁元一些:“等我再赚些钱,就可以给我妈找律师。”
  赚更多钱。
  要赚多少?
  这片距离cbd只有十几公里的城中村里,到处都是农民工和商贩,劳务中心门口永远拥挤。
  大概是人太多,走在街道上,人肉味和汗臭味都变得明显。
  郁元想到昨晚,虞新故要去洗车,洗被他们坐过的车。
  城中村的大部分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踏入十几公里外的住宅区。
  郁元看着对面的自行车商店发呆。
  虞新故为他包上纱布,也嫌他身上有不好的味道。
  善良是后天的品质,但高傲是底色。
  郁元手上的纱布早就解开了,伤口会慢慢好起,追赶不上的一切都可以忘掉。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neo:【你东西落在我这了】【图片】
  是自己没发出去的传单。
  他看到他们上次的聊天内容是个类似于保证声明的东西,才意识到对面是谁,手指停在输入框上半天没按下去。
  他打:【不用了】
  刚打到一半,对面问:【这周有空吗,来拿】
  眼前竟不自觉浮现出虞新故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不难猜测,如果不答应,虞新故就会像昨天一样生气了。
  他只得回:【好吧。】
  周五那天,郁元如约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前,上次两人相撞的斜坡下面,虞新故等在那。
  他穿得休闲,但气质同样突出,他们这种人,总是显得清晰而鲜明,并不像有些人,总有种灰扑扑的模糊感。
  手上的帆布袋显得十分违和,虞新故把袋子塞给他:“装这么多传单,沉死了。”
  郁元用手中的东西跟他交换,表达感谢,他欠虞新故的钱很多,不好再拖欠人情。
  “这什么?”
  “甜、甜甜圈。”
  “你做的?”虞新故要打开。
  “艺术楼食堂卖、卖的。”
  虞新故把袋子合上了,似乎没有品尝的打算。
  “那我就、就先……”
  “走”字还没说出来,虞新故便说:“走吧,去里面。”
  从正门进入,走过米黄色的木质楼梯,郁元始终跟在虞新故身后。
  虞新故在一排书架前停下,开始找着什么。
  图书馆很安静到只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不太适合说话,但身边偶尔传来压低的搭讪声和无情拒绝。
  郁元打开手机看时间,很老实地站在原来的位置附近,仰头看头顶的一排书。
  虞新故转过身时,他正在拿最上面的一本书。
  踮着脚,歪着身体,手才将将吃力够到书的底部。
  虞新故走过去,站到他身后,很容易帮他拿了下来。
  郁元似乎是被吓了一跳,很轻地“啊”了声,身子歪向一边,差点摔倒,幸亏虞新故即时扶住他。
  郁元下意识想要站稳,右手落下时忽然碰到了书架,伤口一阵疼,整个人往旁边歪去,倒是和虞新故离得更近了。
  头发扫到虞新故的下巴,呼吸打到他颈间了,热乎乎的,像某种小型犬。
  虞新故闻到类似于香皂和牛奶的味道。
  “郁元!”
  虞新故低声像是警告。
  郁元猜测虞新故是生气了,因为他整个人都僵硬着,耳朵也发红。
  被说过太冒犯的郁元立刻自觉松开他,从他怀里起来,连声道歉。
  但虞新故并没有和他拉开距离,而是把两本书扔在他面前,不忘问:“需要帮你挂号去看看平衡系统吗?”
  说完便走了。
  郁元低头,面前是之前自己和虞新故借过的论文。
  那时正是备战考研的旺季,位置并不好找。
  是郁元找到了并排的两人座,虞新故只得勉强和他做同桌。
  细细想来,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虞新故能得出结论,郁元小脑不太发达,和人接触无边界感,学习能力也并不强。
  那本文献的用词不刁钻,但郁元还是看不懂,用手机搜索半天,最后还要虞新故帮他翻译,因为其中夹杂了瑞士特有的表达词汇,郁元认真标注上中文翻译。
  “我以、以为,欧洲都讲英、英语。”
  字圆而工整,手背的皮肤下,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刚刚抓着自己衣服时,一用力也会浮现。
  “你去过,很多次吗?”
  头发比之前长了,刘海挡住了眉毛,看着人时,眼睛更圆了,瞳仁像夏天的黑葡萄,大而纯真,冒着傻气。
  “嗯。”虞新故收回目光。
  因为在图书馆,他们说话要很小声,郁元大概是耳朵不好,靠虞新故很近。
  他没有意识,手臂一直碰到虞新故的。
  “我、我也想去。”
  虞新故说:“票又不贵。”
  “要几万块吧?”
  “那只是几万块而已。”虞新故说。
  郁元不说话了。
  虞新故问他:“你发传单、在餐厅打工,每个月能赚多少?”
  “发500份传单、是50块,餐厅打工,是日结的。”
  他声音很小,手抠着笔杆,眼睛不知道看哪里,反正不敢看虞新故。
  不太能想象一个结巴在街道上找到500个人,发送传单的难度。
  帆布袋里少说还放着一半传单,郁元能赚多少钱?
  要穿那套可笑的员工制服,浪费晚上学习的时间,去餐厅的后厨打工。
  虞新故看到郁元还是穿那天的灰色卫衣外套,拉链上方的布料被磨破,露出白色的针线。
  土、穷、结巴。
  所以性向和长相都成为他人可以嘲讽的点。
  虞新故指着传单:“为什么不去这个机构?”
  “我?我有面试过,可是你看,我讲话、这个样子。”
  郁元收拾了书包,笑着说:“我、我不行的。”
  当晚去餐厅打工之前,郁元接到了餐厅经理的电话,告诉他,因为上次的事情,三个人都不用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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