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陈挽安慰地抵了下他的后心:“已经打过电话了,咱们一到就能吃上,我车里有点心,给你拿一点先垫垫。”
  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他,连穿堂风都被挡住,暖洋洋的,谭又明张了张口,又闭上。
  廊道两旁种了兰花和绿萝,海岛日光从天井泻下。
  蒋应和秦兆霆应该是在等他们,站在出口聊最近那发了疯的关税与汇率,再出去就是站在车边的赵声阁和沈宗年。
  像一轴长长的画卷,廊道被光影切割,眼看就要到尽头,谭又明张口:“我……”
  陈挽和卓智轩双双扭头看他。
  谭又明面不改色:“我手表落在更衣室,你们先走。”
  卓智轩追了两步:“我陪你吧。”
  谭又明扭头制止:“不用,很快。”
  更衣室的门半敞,谭又明大步跨进谨慎锁上,蹲到垃圾桶前将盖子打开。
  保洁还没来得及换垃圾袋,脏乱的零碎里,碘伏和创可贴分外醒目。
  秦兆霆只见陈挽卓智轩,问:“大少爷呢?”
  卓智轩说:“回去找表。”
  几人也没提前出去,就在廊道上聊天等他,不多时,谭又明姗姗来迟,卓智轩问:“找到了吗?”
  “嗯。”
  蒋应:“那走吧。”
  赵声阁沈宗年看到一行人出来,终止聊天,一水三个车牌加身的靓号豪车并列排开,各找各车。
  沈宗年眉心皱着,赵声阁看了他一眼。
  陈挽眼尖心细,走到谭又明面前:“要不要坐我的车?”
  谭又明一直插着兜,受没受伤他不知道,但打了十八枪逆向变轨的手就是不适宜再握方向盘。
  谭又明想说不用,陈挽先笑道:“上次不是问我库里南怎么样,刚好趁今天你亲身体验一下。”
  谭又明犹豫了。
  除了这辆用于公务的卡宴,他所有的轿车、越野和超跑都扣在沈宗年的地库。
  不是左仕登道十五号那个停车场,是英皇大道上专门的一个地库,平日有专人保养,具体多少辆,谭又明自己也不清楚,他看上了沈宗年就总有办法弄来,但谭又明懒得管年检维修的琐事,当时只登记了沈宗年的名字。
  最近他在考虑买一辆单独的、属于自己的车。
  陈挽实在不放心他独自上路:“你的车待会儿让经理找人开回去就行。”
  赵声阁不计他当叛徒的前嫌,直接打开后座门。
  谭又明便给个面子跨步坐了进去。
  赵声阁上了驾驶座,谭又明道:“居然是你开车。”
  赵声阁挑眉:“每天都是我开车。”
  “好了不起。”谭又明飞个白眼翻他,谁还没有个专属司机。
  哦,他现在没有了。
  荷兰大道到万宝楼,一个钟车程,谭又明心情一般,没平时多话,靠着座椅轻轻阖眼,陈挽将车载广播音量关小,转到金曲电台。
  库里南在路边停下。
  “怎么了。”谭又明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一个士多店。
  陈挽回过头:“我刚才磨到手了,买绷带处理一下,你要不要。”
  谭又明吃软不吃硬,不会故意跟自己身体过不去,摸了摸兜里的碘伏,点了点头。
  陈挽回来直接上了后排给谭又明处理伤口。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十八枪逆向没打赢沈宗年,谭又明自己先遍体鳞伤。
  陈挽默默叹了口气,肯定很痛,他尽量将消毒包扎动作放轻。
  谭又明没什么感觉,伸长脖子去看袋子里的东西:“这什么?”
  “吃的,你先垫一下。”
  谭又明看着车载冰箱:“这里面不是有吗。”
  陈挽利落地处理好伤口:“那些你可能不爱吃。”是赵声阁按着他的口味备的,路程过半了,谭又明都没动,那就是不喜欢。
  谭又明沉默片刻,蜷起手跟陈挽对了对拳头,低声道:“谢了,队长。”
  陈挽反应了一下,笑了:“嗯,下次我们反败为胜。”
  谭又明没说话。
  他不会再玩这个游戏了。
  陈挽怕他的手不舒服,拿了个抱枕让他垫着,谭又明抓了抓流苏和绒毛,又看看车座皮革和包边说:“是原配置吗,车型挺舒服。”
  “是,”陈挽对比了好几个型号才订的这款库里南,“不过后面有自己再做一些改装,算是半定制吧。”
  他给谭又明展示抽拉的办公台装置和按摩体位,是赵声阁看他喜欢在车上办公专门叫人设置的。
  谭又明有些心动。
  “不用心动,”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赵声阁懒洋洋道,“你的地库里就停着一辆。”
  谭又明一怔。
  显然这位车主根本不知情,当年出这个车型的时候沈宗年是第一批买入的,写的是谭又明名字,也做了办公软装,但那时候谭又明正是迷恋超跑的年纪,在车上办公就更是天方夜谭,车就被搁置在地库里忘到九霄云外了。
  赵声阁给陈挽设置办公软装的时候还请教过沈宗年。
  谭又明从小就最烦赵声阁和沈宗年沆瀣一气,冷声道:“可不是我的地库。”
  “好的。”赵声阁从善如流点点头,也不再多言。
  几辆车前后脚在万宝楼大门停下,酒店司机过来接手泊车,经理已在门口迎候。
  穿过大堂,廊道长长,纹花地毯软而厚重,如踩云端。
  谭又明陈挽跟经理都熟,走最前面,听他寒暄介绍菜品。
  赵声阁沈宗年默声跟他们身后。
  秦兆霆蒋应殿后,调侃卓智轩的酒店什么时候能像万宝楼一样限客,每天晚上只摆五台。
  卓智轩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万宝楼是老牌的贵价酒楼,包房雅致古朴,沈宗年坐赵声阁旁边,谭又明径自坐陈挽和卓智轩中间。
  赵声阁沈宗年一向是说得少听得多,好在剩下几人都能言善谈,谭又明亦不欲让共同的好友难做,气氛一时倒也热络融洽。
  行政主厨带人来上菜,卓智轩趁其他几人聊金融股价政策风向尝了蛏子和鮰鱼,喃喃:“这就上夏季品了。”
  他是做酒店的,吃得出当季生鲜。
  蒋应分眼神过来,问:“那你的酒店打算什么时候上?”
  “前两天刚敲了最新的菜单。”卓智轩又尝一道脆皮乳鸽,陈挽还专门抽出一晚过去帮他试菜,增删主推。
  卓智轩烦恼:“但还要跟供应商接洽。”
  陈挽看着赵声阁把一碗蛤蜊汤喝完才道:“那要推快一点,食客爱尝鲜,也是尝‘先’。”
  都爱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谭又明海市吃喝玩乐第一名,深谙行道窍门:“万宝楼每年都争做第一个推陈出新的,当季时兴什么那就是由它说了算。”
  “是,”秦兆霆吃喝享乐比不上这群公子哥,他是盯盘的,“不过你们这一行业内涨势最猛交易量最大的还轮不到它。”
  卓智轩立马上钩:“谁?”
  秦兆霆搁下酒杯,拿热帕巾擦了擦手:“恒泰。”
  杯盏一静,恒泰的背后是汪家。
  秦兆霆前段在国外,错过了汪家小姐跟谭又明那几条上报的花边新闻,径自道:“先是帆船酒店,马上画馆联名接棒,再整合海岸线上的住宿资源。”
  他没毕业就混投行了,从vp做到董事:“你问问金融街大厦里的分析师、经理和vp谁不怕汪二。”
  推杯换盏,只有他侃侃而谈,秦兆霆奇怪:“怎么,你们都不认识她?”
  蒋应张了张嘴去拿酒杯,卓智轩不知道怎么说夹了口菜,陈挽倒是想接话但这回是真不熟,大家都忙,谭又明掷地有声:“我认识。”
  想起那日在金融街碰到对方,原来竟是这样。
  通过m&a吸纳和凝聚更多从业者,谭又明认同秦兆霆的评价:“下半年估计还要再做混合并购。”
  赵声阁看了眼沈宗年,问谭又明:“你这么了解?”
  谭又明现在看他和看沈宗年一样心烦,皮笑肉不笑:“当然了,找人合作嘛,那不得擦亮眼睛。”
  他嘴巴厉害:“找个能信任的,讲仁义的,不然半路撂挑子了可怎么办。”
  沈宗年抬起眼看过去,谭又明只留给他一个漂亮的侧脸,沈宗年的手紧了紧,沉默着,认了这桩罪。
  赵声阁又多嘴:“平海要跟她合作?”
  谭又明不饶人:“她确实比很多人靠谱。”
  “是吗?”对方刚回国,赵声阁不熟,问沈宗年,“你了解吗?”
  沈宗年静静看着谭又明,承认:“是。”汪思敏是比他更适合当谭又明的合作者。
  谭又明更生气:“除了她,多得是人想跟平海合作,平海从来不缺合作伙伴。”
  他谭又明也不缺。
  “做生意嘛,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平海不会缺了谁就不行。”
  场面静了下,蒋应拍拍卓智轩的肩,缓解气氛:“一个万宝楼,一个汪思敏,你加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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