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手在发抖。
想去接,又不敢。
他怕,怕里面的东西会彻底摧毁他这七年来用恨意建立起来的整个世界。
“为什么……”声音在发颤,“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不想你再活在一个谎言里。”陆延豫的眼神充满痛惜,“不想你因为我的懦弱继续痛苦下去。”
“祁焱,错的是我。是我不够坚定,是我太蠢,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但骗你的不是我。”
这些话像一把锤子,一下下敲在祁焱那座摇摇欲坠的城墙上。
城墙开始出现裂痕。
祁焱的内心动摇了。
他想相信他。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去相信。
可这七年的痛苦是那么真实。
那些被抑制贴反噬的夜晚,那些在画室里独自舔伤的日子,那些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得像鬼一样的瞬间……
那一切都不是假的。
怎么能因为几句话、一个u盘就轻易原谅?
他做不到。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祁焱抬起头,眼睛里虽然有了动摇,却还强撑着最后的防备,“那又怎么样?”
“七年了,陆延豫。”
“整整七年,你才回来。”
“这七年你在哪?”
“你在国外读着最好的学校,过着光鲜亮丽的生活。”
“我呢?”
“我在这里,活得连条狗都不如!”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在嘶吼。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恨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你要是早点回来,也许一切都不一样!”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那是积压了七年的委屈和不甘。
陆延豫看着他这样,心疼得像要被撕裂。
他伸出手,想去抱他。
却被祁焱挥手打开。
“别碰我!”祁焱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我嫌你烦!”
“烦?”
陆延豫的身体僵在半空。
他宁愿祁焱骂他、打他、恨他。
也不愿听到这个字。
这个字代表了疏离,代表了厌倦,代表他在他心里已经成了多余的存在。
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落寞。
他缓缓收回手,把那个u盘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好。”声音轻得像一缕烟,“我不烦你。”
“我走。”
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背影看起来那么孤独和落寞。
祁焱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
想开口让他留下。
可嘴巴像被粘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
陆延豫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
停顿了一下。
“祁焱。”他没有回头,“那个u盘你可以看,也可以不看。”
“但我希望你知道。”
“无论你信不信,我等你。”
“一直都在等你。”
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
工作室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祁焱站在原地,像一座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
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孤零零的u盘上。
它像个潘多拉的魔盒。
里面装着他渴望了七年的真相,也装着足以将他彻底摧毁的毒药。
该打开它吗?
他走过去,伸出手,指尖在离它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住了,内心在激烈地斗争。
城墙已经动摇了。
可他依旧不愿轻易原谅,因为这七年的伤口太深了。
深到即使真相大白,也还是会留下永远无法愈合的疤。
第55章
工作室里静得可怕,简直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陆延豫人虽然走了,但他身上那股霸道又清冽的风信子信息素,好像还赖在空气里,把祁焱裹得严严实实。他站在茶几前,头发垂到肩膀,随着呼吸轻轻晃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银色u盘。
说真的,这东西就像个潘多拉魔盒,安安静静躺在那儿,既诱惑着他,又在警告他别碰。
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
指尖在空气里微微发抖,就是不敢真的去碰它。
心里乱得像经历了一场大地震。陆延豫刚才那些话,像一颗颗炸弹,把他花了七年时间、用无数个痛苦日夜、靠着恨意和骄傲筑起的高墙,炸得千疮百孔,眼看就要塌了。
他开始动摇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相信他。
可是,七年啊。
那不是七天,不是七周,那是两千五百多个被痛苦和绝望浸泡的日日夜夜。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原谅?
烦躁地抓了抓垂到颈边的头发,发丝被揉得乱糟糟的,贴在脖子上,露出微微发红的后颈皮肤。他转身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最烈的威士忌。现在他太需要酒精来麻痹这颗乱成一团的心了。
冰块撞着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仰起头,把辛辣的酒液灌进喉咙。那股灼烧感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呛得他直咳嗽,头发随着动作扫过下巴,痒痒的。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
叮咚——
祁焱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喻默吗?可她来之前都会先发消息的。
他放下酒杯,不太情愿地走过去,凑到猫眼前往外看。头发垂在脸边,遮住了一半表情,只露出紧绷的下巴线条。
只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就彻底沉了下去。
门外站着的,是他妈妈,苏婉渟。
她穿着一身剪裁精致的香奈儿套装,妆化得一丝不苟,手里拎着最新的爱马仕包包,看起来还是那个优雅、高贵、掌控一切的苏家女主人。
祁焱的心猛地一沉。
他最不想见的人,偏偏这时候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打开了门。头发随着开门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他脸色更加苍白。
“妈。”他的声音平平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焱焱。”苏婉渟脸上立刻堆起温柔的笑容,走进屋,眼睛快速扫了一圈。当她的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银色u盘时,瞳孔不明显地缩了一下。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是不是又在画画没听见?”她一边说,一边把手里提的保温袋放在餐桌上,“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喝的松茸鸡汤,补补身子。你最近啊,都瘦了。”
这话听着满是母亲的关心,可祁焱只觉得又冷又假。他抬手把垂到脸前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皱的眉头。
“有事吗?”他直接问,没接她关心的话。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我儿子吗?”苏婉渟脸上露出有点受伤的表情,“焱焱,你这是在怪妈妈吗?怪妈妈上次……”
“我没有。”祁焱打断她,语气带着不耐烦,头发随着说话轻轻颤动。
苏婉渟看着他,叹了口气,正想再说点什么,目光突然定在了玄关那里。
那儿挂着一件不属于祁焱的深蓝色西装外套。
是陆延豫的。
刚才他走得太急,忘拿了。
苏婉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张温柔关切的面具一下子裂开,露出了底下冰冷厌恶的真面目。
“他来过?”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祁焱心里咯噔一下。
他知道,暴风雨要来了。
“谁?”他故作镇定,抬手理了理颈边的头发,想掩饰指尖的颤抖。
“陆延豫!”苏婉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那件外套是他的,对不对?”
“是。”祁焱没否认。
他不想再像七年前那样躲躲藏藏了。
“祁焱!”苏婉渟的声音猛地拔高,“你疯了吗?你还跟他有联系!”
“我跟谁联系是我的自由。”祁焱的声音也冷了下来,头发垂在肩上,像一道黑色屏障,隔开了两人的情绪。
“自由?”苏婉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你忘了你为了他差点没命吗?!”
“我没忘。”祁焱眼神冰冷,“但我也没忘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
苏婉渟身子晃了一下。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儿子。
他这是在指责她吗?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在发抖。
“我说七年前那些电话、那些邮件。”祁焱一步一步走向她,头发随着脚步轻轻摆动,眼里满是压抑的怒火,“那个‘空号’的语音,那些永远发不出去的邮件……都是你干的,对不对?”
苏婉渟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
她想否认。
可看着祁焱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她知道瞒不住了。
“是我。”她干脆承认了,挺直背,脸上露出偏执的坚定,“是我干的,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