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祁焱撇撇嘴，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在木地板上，凉得他一个激灵，这下可算清醒了。他趿拉上拖鞋，一步一挪地走到卧室门口，扒着门框往外瞅。
客厅窗帘还拉着，有点暗。厨房亮着暖黄色的灯，那个穿着黑色真丝睡衣、却系着条天蓝色围裙的高个儿，正背对着他，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把长勺子，在锅里轻轻搅和。
那围裙是祁焱前几天一时兴起买的，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卡通小猫，跟陆延豫平时那种“生人勿近”的精英范儿简直不搭边，看起来搞笑死了。
祁焱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停在厨房门口，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看。
陆延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锅里那锅白粥，眉头微皱，那表情严肃得，跟审阅一份几个亿的合同似的。他动作很轻，手腕慢慢转着，勺子顺着锅边划圈，生怕劲儿大了把粥弄糊。锅里的粥熬得挺稠了，米粒都快化开了，冒着热气，飘出阵阵米香。
“你这是在……煮粥？”祁焱慢悠悠地开口。
陆延豫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转过头，看到靠在门口的人，眼里的严肃瞬间就化开了，带上点无奈的笑意：“醒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被你锅里这动静吵醒了呗。”祁焱哼了一声，走进厨房，探头往锅里看，“啧啧，陆总，没想到啊，你还会煮粥？我以为你的早餐都是米其林大厨特供呢。”
锅里的白粥熬得恰到好处，米油都熬出来了，看着就暖乎乎的。
陆延豫放下勺子，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手指头有点烫，祁焱缩了缩脖子，后颈的碎发跟着晃了晃：“小时候家里保姆教过，好久没弄了，怕煮不好。”他倒是挺坦诚，语气里还有点不好意思。
祁焱一挑眉。
哟呵，这位在商场上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陆大总裁，居然还会干煮粥这种充满烟火气的家务活？
他忍不住想逗逗他：“哦？保姆教的？我还以为陆总你的手啊，只碰文件不沾阳春水呢。”
陆延豫低低地笑了声，俯身凑近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朵边：“那……祁老师尝尝？给个评价？”
他的声音低低的，有点沙，带着股说不出的味道。那股风信子的信息素，也随着他的靠近更浓了，温柔地绕过来，让祁焱后颈那块皮肤微微有点发烫，连带着耳尖都染上了薄红。
祁焱的耳朵尖“唰”一下就红了。
他偏过头，躲开陆延豫的视线，伸手推了推他胸口：“别闹……赶紧盛出来，我饿了。”
陆延豫笑出了声，直起身，拿过旁边的白瓷碗，小心翼翼地盛粥。动作有点生疏，但很仔细，怕洒出来。又从旁边小碟子里夹了点酱菜，放在碗边。
祁焱站在边上，看着他这熟练里透着点笨拙的动作，忍不住伸手从碟子里捏了根酱菜，塞进嘴里。咸咸的，脆脆的，味道正好。他满足地眯起了眼，额前的碎发滑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
“陆延豫，”祁焱嘴里含着酱菜，含糊不清地问，“你今天不是要开早会吗？怎么还有空给我煮粥？”
“早会推迟了。”陆延豫头也没回地答，把盛好的粥放到餐桌上，“知道你胃不好，早上喝点粥舒服。”
“特意给我煮的？”祁焱瞄了一眼桌上那碗白粥，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抬手把落到颈侧的碎发别到耳后。
陆延豫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不然呢？我自己煮着玩儿？”
几分钟后，早餐上桌了。
两碗熬得稠乎乎的白粥，一碟脆酱菜，一碟薄薄的肉松，还有两个水煮蛋，蛋白嫩嫩的，蛋黄是流心的。
卖相不算多精致，但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家常味儿。
祁焱看着面前的早餐，沉默了几秒，抬头看陆延豫：“你确定……这能吃？”
陆延豫在他对面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进自己嘴里：“味道还行。”
祁焱将信将疑地也舀了一勺。温热的粥滑进喉咙，米粒都煮化了，带着纯粹的米香，混着酱菜的咸味，舒服得让人想叹气。
出乎意料，味道还真不错。
祁焱眼睛亮了亮，又舀了一大口，连酱菜一起塞进嘴里，嘴角沾了点米油，颈侧的皮肤因为吞咽微微动了动。
陆延豫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全是温柔的笑意：“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祁焱含糊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到桌上的两只碗上。
碗是情侣款的，白瓷碗上印着他画的简笔画：一个叼着画笔的小人，和一个穿西装的小人，手拉着手。
是他自己画的图，也是他亲自去陶艺店烧的。
祁焱放下勺子，端起碗又喝了一口。粥温热地滑下去，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他抬眼，看陆延豫：“就煮了两碗？”
陆延豫点头：“嗯，我早上不太想吃主食。”
“那这碗我也喝了。”祁焱说着就要去端另一碗。
陆延豫手快，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不行，你胃就那么大，一碗够了。剩下的我中午热给你吃。”
祁焱撇撇嘴，一脸不乐意：“小气鬼。”
陆延豫低笑，又揉了揉他头发，指尖蹭过他后颈的软发：“乖，听话。”
祁焱“哼”了一声，倒也没再坚持。他低下头，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粥，嘴角却忍不住悄悄往上翘。
吃完早餐，陆延豫去收拾碗筷。祁焱窝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阳光从窗帘缝钻进来，落在他身上，勾出个温柔的轮廓。祁焱抬手抓了抓蓬松的头发，后颈的皮肤晒得暖洋洋的。
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又暖又软。
七年前的分开，七年的等待，那些酸涩的、难受的、觉得没指望的日子……好像都在这一刻，被这碗平平常常的粥给冲淡了。
祁焱嘴角弯着，眼里都是笑。
陆延豫收拾完厨房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我去换衣服，然后去公司。你今天去画室？”
“嗯。”祁焱点头，指尖绕着自己的发尾玩，“有幅画还没赶完。”
“别太累。”陆延豫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指尖暖暖的，“中午记得吃饭，我会给你打电话。”
“知道啦。”祁焱偏过头，在他手心里亲了一下，“陆总，路上小心哦。”
陆延豫眼里笑意一闪，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
陆延豫换好西装，一身笔挺的黑色，衬得人身姿挺拔，气质一下就上来了。他拿起公文包走到玄关，换好鞋，回头看向祁焱：“我走了。”
“拜拜。”祁焱挥挥手，看着他开门、出去、关上门。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祁焱在沙发上又窝了一会儿，才慢悠悠起身，走向画室。
画室在次卧，里面堆满了他的画具和画。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板上，暖洋洋的。
祁焱走到画板前，看着上面那幅只完成了一半的画。
画的是海边日落，橙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天，海浪拍着沙滩，一对情侣手拉手站在夕阳里，影子拖得老长。
这是答应给一个画廊画的，就差一点收尾了。
祁焱拿起画笔，蘸了点颜料，开始细细勾勒，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蹭着鼻尖。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太阳慢慢升高，又慢慢偏西。
祁焱完全沉浸在画画里，忘了时间。他笔下的晚霞颜色越来越浓，海浪的纹路越来越清晰，那对情侣的背影，也越来越有味道。
直到肚子“咕咕”叫起来，他才停下笔，看了眼墙上的钟。
好嘛，下午三点了。
祁焱放下画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浑身骨头都“嘎巴”轻响了一下，后颈的肌肉因为长时间低头有点发酸。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新鲜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吹进来，拂过他汗湿的发梢。
他低头看楼下的街道，车来人往，热闹得很。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陆延豫发来的微信。
【陆狐狸：吃饭了没？】
祁焱嘴角弯起来，回复：
【yan：还没，刚画完一部分。】
几乎是秒回。
【陆狐狸：快去吃饭。我让助理给你点了外卖，已经在路上了。】
祁焱心里暖乎乎的。
【yan：知道啦，你忙你的。】
【陆狐狸：嗯。晚上我早点回，带你去吃你最爱的那家火锅。】
【yan：好！】
放下手机，祁焱转身，目光落在画室角落的一个旧画本上。
那是他高中时候用的画本，封面都泛黄了，边角也磨破了。
他走过去，拿起画本，轻轻翻开，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页。
里面全是少年时的涂鸦，大多是风景啊静物啊，还有一些人物速写。
翻着翻着，祁焱的手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