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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这话一出,祝宇不吱声了,班长醉醺醺地过来,帮着把孟凯从人群中搀扶出来,带回去坐好:“那时候我们都怀疑班主任给你改卷了,但她不跟我们说,赵叙白还偷摸着去教务处查……”
  “桌椅也留着呢,”有人插话,“谁都不让搬走。”
  “你还记得教学楼前面那棵大榕树吗,毕业的时候大家在红布上写愿望,往上面挂,你的挂得最高了。”
  “谁替小宇写的来着?”
  “赵叙白吗?”
  “反正我写了,我写的祝宇金榜题名!”
  “我也写了,我那会脸皮薄,害臊,怕人家说我矫情,我写的是希望小鱼游向大海!”
  “啊,那张我看见了,原来是你写的啊!”
  周围似乎比刚才更乱,祝宇大脑一片空白,黄酒的后劲又涌上来了,他脸颊发热,眼皮一直在跳,手心也沁出点薄汗,整个人木木地站在原地,听大家憋不住的情绪,汹涌而来。
  好多好多的事,他都已经忘了。
  班长让服务员再烫点酒过来,说小宇喜欢喝,田逸飞举着手说干脆多烫点,大家都喜欢,不少人的衬衫皱了,眼眶发红,明明拿出去都是很体面的人,这会儿全乱套了,全变成了笨拙的毛头小子,连当年谁借了橡皮不还的旧账都开始翻。
  翻来翻去,多年前空间里的照片也翻出来了。
  不知谁揽着祝宇的肩膀,指给他看当初的照片,说你看见没,最边这儿有个空,就是给你留的。
  照片像素不高,也能看出蓝天下,阳光灿烂。
  “还有这个,语文老师的寄语,记得那老爷子吗,一手漂亮的粉笔字,给咱班每个人都写了,我找找……啊,你的是前程似锦!”
  “对,这张照片我也有,但后来小宇不知道跑哪儿了,我发消息没人理我,气得我差点拉黑。”
  “我也好生气,我给他打了无数电话,完全找不到人。”
  “后来好不容易见面了,喊着吃饭人又跑了,气死我了!”
  “嗬,气性这么大呢!”
  “那可不,以前班主任还让我跟小宇学习……哎小宇,你看这个,是视频,班主任在教室门口挂粽子呢,让我们用脑袋撞,说叫一举高粽,哈哈可傻了。”
  “粽子!差点忘了,那时候每个人都有,也有你的!”
  太乱了。
  祝宇站在人群中,看着那像是上辈子的照片,视频,那一张张青涩的脸。
  他艰难地开口,喉咙有点紧:“我……我都忘了。”
  “没事啊,看看照片不就想起来了?”
  似乎有人在跟他告状,絮絮叨叨地说当时班主任护着他的粽子,怕被冒失鬼碰坏了,祝宇木然地垂着睫毛,嗓音很哑:“……有意义吗?”
  “你说的对,很多事都没有意义,”赵叙白从后面伸手,勾住他的指头,把他从挤挤攘攘的热闹中拉出来,“这些的确都过去了。”
  碗里盛着热汤,杯子里是烫好的黄酒,酸甜爽口的山楂糕放在碟子里,红润透亮。
  赵叙白轻轻攥了下他的手腕,又放开。
  “但现在你过的每一刻,都是有意义的,因为,是你在生活着……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意义。”
  说完,他似乎有点紧张,有点不好意思,尤其是当祝宇这样呆呆地看过来,眼神茫然,像只冬眠时冻得缩成一团的动物,被猛地扯进春天。
  把赵叙白的心看得很软,很酸。
  所以他伸出手,双手的拇指食指打开,反向交叉,做出一个拍照的动作,把取景框,对准了自己喜欢的人。
  “小宇,笑一个吧。”
  作者有话说:
  “咔嚓——”
  第30章
  赵叙白等会要开车,没沾酒,到了晚上十点钟,他多一分钟都不肯等,抽了张纸巾擦手:“走吧。”
  铁锅炖早吃完了,一帮人赖着不愿意撤,吃饭的时候老板送了点小红薯,细长条,用小提篮装着,交代放柴火堆里烤,等饭吃得差不多了,这个也熟了。
  祝宇挺喜欢吃的,红薯皮烤得焦黑,撕开一看,红瓤流油,又甜又烫嘴,赵叙白从外面拿了兜橘子回来,也放进去烤了会儿,说对喉咙好,治咳嗽。
  能不能治咳嗽祝宇不知道,但橘子烤完吃着有点苦,快结束的时候,周围人都在聊天,他不插话,就慢腾腾地喝水,边喝边撕橘子的丝络,把每一瓣都剥得圆润可爱,一点附着的杂质都没,剥完了才想起来问:“是不是这个丝有用啊?”
  “没事,”赵叙白说,“你玩你的。”
  田逸飞他们商量着要续摊,也有几个朋友得回去,赵叙白开车,帮忙捎了两个,祝宇坐在副驾驶,跟着赵叙白先把那俩人送回去,其中一位家住得远,多绕了会儿。
  “我差点忘记问,”祝宇扭过脸,“你胃还疼吗?”
  赵叙白刚调了个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接了句:“我胃疼……啊?”
  最后那个调子是上扬的,硬生生被他扯下来,转了个调:“啊,对,是有点。”
  后面坐着的那个也是医生,姓王,骨科的,随口接了句:“正常,做手术忙起来饭哪儿顾得上吃啊。”
  祝宇由衷道:“你们不容易。”
  对方今晚喝了酒,说话有些大舌头:“嗐,我算啥啊,你嫂子才是最不容易的,家里天天都得她操心。”
  他提起来,眼圈还有点红:“不管在外面多累,受天大的委屈,一回家,就能看见热饭跟她的笑脸,说真的,我这辈子都值了。”
  人的情绪是能感染的,这会路上很安静,没什么车辆,两侧的路灯把车里照得很昏黄一片,祝宇靠在椅背上,光斑掠过挡风玻璃和他的眉眼:“真好啊。”
  “所以别嫌我烦,觉得我封建什么的,”王大夫叹了口气,“跟合适的人结婚太幸福了,你俩也抓紧啊,是不是还单着呢?”
  他说完就往前凑,戳了下祝宇:“你的个人问题怎么样了?”
  “哎呀我天,”祝宇捂着脸,“咱要不换个话题……还有多久来到着?”
  赵叙白看了眼导航:“大概五六分钟,怎么?”
  祝宇说:“我刚喝水多了,想去厕所。”
  “去我家上,”王大夫说,“别走了,顺便睡我那得了,明天我开车送你回来。”
  “算了,太不方便了。”祝宇笑着。
  “有啥不方便的,你真的是……不行赵儿也一块呗,都别走了。”
  正说着,王大夫的手机响了,是他媳妇打来的,问到哪儿了。
  “马上,”他看了眼窗外,“快到小区了。”
  车里静,能清晰地听见对面温柔的声音:“行,我就在门口等着呢。”
  王大夫急了:“你怎么出来了,外头多冷啊。”
  “没事,顺便下来丢垃圾。”
  到了地方,祝宇跟赵叙白都下了车,客客气气地跟人打招呼,王大夫只顾着给他媳妇暖手,直接忘记请朋友留宿的事,等车辆重新发动,开了一会后,祝宇才想起来:“靠,我忘记去厕所了。”
  问题是刚上了高架,赵叙白看了他一眼:“能坚持吗?”
  祝宇清了清嗓子:“坚持不了也得坚持啊,这又没法儿拐回去。”
  “下个出口还得一会,”赵叙白说,“那我开快点?”
  祝宇说:“没事。”
  但他的神情已经明显不太舒服了,声音小,膝盖微微并拢着,幸好夜深了,不用担心堵车的问题,赵叙白在限速范围内将油门踩到最大,终于下了高架,根据导航,停在路边最近的公共厕所处。
  祝宇早就按下安全带卡扣,推开车门就要往外跑,腿迈出去一半,被赵叙白拽住胳膊,扯回来了。
  “这么着急,”赵叙白手很稳,带了点力气,“你……干什么去?”
  “我天,”祝宇大半身子被拽回来,单侧膝盖跪在车座上,“我去厕所啊。”
  赵叙白没起身,这个姿势看人就得稍微仰着头,显得目光特别专注:“你是不是忘记点事?”
  祝宇都要出汗了,咬牙道:“什么事等会再说。”
  赵叙白没松手:“不行。”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给你拍照呢,”他盯着祝宇的眼睛,“但是你没笑,你不愿意对着我笑。”
  “哥,大哥,”祝宇崩溃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车里空间狭窄,他被这样拽着压根不敢动,声音都有点抖了:“我现在笑,行吗?”
  赵叙白勾了勾唇角:“行。”
  这是祝宇这辈子笑得最难看的一次,没办法,硬挤出来的。
  这也是祝宇这辈子上完厕所,洗手洗得最快的一次。
  完全没擦手,带着湿淋淋的水就往赵叙白脸上抹,嘴上还要骂:“你神经病啊!”
  赵叙白早就摘了眼镜,往旁边躲:“你手好凉。”
  “凉死你!”祝宇干脆把手往赵叙白衣领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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