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陈昉:“?”
  女人:“???”
  在两双震惊到要劈开他的目光中,代熄因视若无睹,拉起陈昉的手,看着他深黑的眼睛说:“等会儿给你买奶茶,别生气了呗?”
  陈昉只觉得大脑都宕机了。
  活了三十多年,见了那么多千奇百怪的人事物,发生在他本人身上还是头一遭。
  属于旁观者特有的冷静不存在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的话:“咳,我刚喝过。”
  女人颤抖的手指了指陈昉:“你……”
  陈昉别开了视线:“对不起。”
  女人又抖抖抖指向代熄因:“你们……”
  代熄因拉着人的手更紧了:“抱歉啊姐姐,我们之间的矛盾,却无故牵连到了你,是我们不好,可感情的事真的没办法……”
  女人听不下去了,靓丽的脸蛋憋得通红,胸腔也急剧起伏。
  可那副斯文的样子注定她骂不了人。
  盯着他们,最终说不出一个字,把手里的饮品往旁边垃圾桶里狠狠一摔,她转头踩着高跟鞋疾步走了。
  看人影消失,陈昉放松下来。
  抽出自己的手,他拍拍代熄因:“多谢啊,帮大忙了。”
  旁边人的目光跟着这只手,游移到被拍的肩膀上,扬了扬眉:“帮了你这么大个忙,一句谢谢就完事儿了?”
  不知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逗笑了,陈昉摸了摸裤子口袋。
  居然真的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他。
  轮到代熄因傻眼了。
  看着那个红色的盒子,他脑中以光年的速度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是……什么?”
  “送你的礼物啊。”陈昉笑得灿烂,见他没动,索性直接把东西塞到了他手上,“拿着吧,本来失忆那会儿就想给你,好拉近距离问话,结果一直忘记了,今天穿的这条裤子里正好放着,就当是谢礼了。”
  把奇怪的想法赶出脑子,代熄因意识回笼。
  接过盒子后单手打开。
  里面躺着一颗黑曜石耳钉。
  “我看你一直都带着一个耳钉,没换过,就挑了个应该能换着带的。”
  代熄因抿紧嘴。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反正我看挺合眼缘的。”
  代熄因还是没吭声。
  “果然……不喜欢吗?”陈昉无奈地揉揉太阳穴,“看来是我自作主张……”
  话音未落,代熄因沉默着把耳骨上的十字架摘了下来,对着车一边的后视镜把黑曜石直接带了上去。
  动作迅速得让陈昉诧异。
  “没有不喜欢。”他终于出声,“这是头一回有人送我耳钉,脑子没转过来。谢谢。”
  瞧着那老实巴交道谢的样子,陈昉觉得有些可爱。
  念头一闪而过,他也没多想怎么会冒出这个从来没具体形容过别人的词语。
  只是奇道:“你这不用酒精消个毒什么的?直接带不会过敏?”
  “不会,我比较耐造。”代熄因指了指耳朵,“合适吗?”
  认真打量一番,陈昉满意地点头:“很合适,看来我的眼光确实不错。”
  车钥匙在手里按来按去,代熄因斟酌了会儿,喉结一动:“陈警官。”
  “不用一直这么正式地叫我警官。”陈昉笑道,“我比你大,你可以直接叫我哥。”
  “不叫警官,那我叫你陈昉好了。”代熄因几乎不假思索地说。
  “嗯?”陈昉的眉头微微一挑,说不出对于这个大胆的说辞是什么感受,“警局里敢当面叫我大名的都没几个,你一个比我小十来岁的大学生,就这么直呼其名啊?”
  他的语气很温和,显然是调侃,代熄因还是做了解释:“因为你看着很年轻,叫哥感觉把你叫老了。”
  “你真是见人说人话。”陈昉大笑起来。
  他发现好像每一次在代熄因面前,他都很容易笑得畅快。
  也许是这个青年长在了他的笑点上也说不定。
  被骗出来相亲的最后一抹费神一溜烟被赶走,陈昉也不再干涉他怎么叫自己:“说吧,怎么了?”
  “你等会儿有空吗?”问出话后,代熄因一口气说完,“要不要,一起去趟寺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都出来了,我,请你烧几根香呗,怎么样?”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香火钱也能请。”陈昉忍俊不禁,“看不出来,你信佛?”
  沉静片刻,代熄因直接从脖子上掏出一个观音像吊坠,低头看着它轻声说:“这是我姐以前去寺庙给我求的,我也不是狂热的信徒,只是因为她,我开始觉得神佛可以保佑人,可以连通这边和那边的世界,今天出门我就是准备去为她烧点香的。”
  *
  大觉寺位于盛川市偏郊。
  说偏也不是非常偏,只是这一块高楼甚少,幽静安宁,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附近一部分老太太尤其喜欢来这里,融入寺庙中的脱俗氛围。
  周末的下午,大觉寺的人不少,但是并不嘈杂。
  大都是来往的脚步声,没有人高声说话。
  代熄因投了香火钱,取了三根香,刚要给陈昉,就见陈昉跟在他后面,也投了香火钱。
  他便转过头,拿着香到了正殿,对着三尊大佛三拜九叩。
  跪在蒲团上,他让代迁逾在那边安心,他一切都好,以后有空会经常去看她。
  说完心里话,他也不忘对神佛发表感激之情。
  等插好香,代熄因发现陈昉也在那里跪了很久,神情无比诚挚。
  三尊大佛之后是叩拜其他偏殿的神佛,他们排着队按顺序上前。
  听着庙里的钟声响起,心也被浑厚而悠远的声音洗涤干净。
  脑中一片祥和。
  等到一切都完成,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代熄因刚想问陈昉话。
  突然听见一声:“昉哥哥!”
  随即他看见陈昉蹲了下去,伸手拥抱住了扑过来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差不多十岁出头的小女孩。
  而跟在小女孩后面的,是一个衣不染尘的女人。
  素麻的长衫长裤上,规整的褶皱如同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让她像是庙里浑然天成的人。
  女人的脖颈修长,一头长长的低马尾连接背脊,如玉雕的锁骨上垂落下一条椭圆的楞严咒挂坠,手腕上戴着一串木制檀香佛珠,除此之外,她没有戴任何首饰。
  她唇色极淡,不施朱红,于微抬的下颌上,不卑不亢,高挺的鼻梁在眼窝处留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浅色眼睛中的情绪,既不傲慢,也不迎合,对外界有种置若罔闻的淡然。
  她像一幅被精心养护过的古画,看得出岁月的痕迹,也难以忽视那不败的美。
  “陈昉?你可是这里的稀客啊,这种时候居然能碰上。”女人开了口,似是与身旁的人很熟,“不过思恩也好久没见到你了,之前老跟我说要找你玩。”
  “郑局。”
  陈昉牵着小女孩的手站起身,对着代熄因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盛川公安局的局长,郑孝旋郑局,你的案子能破获,多亏了郑局对我们工作的全力支持。”
  女人嘴角微微一动:“现在不在上班时间,不谈工作。”
  盛川公安局的局长,陈昉的顶头上司。
  代熄因原来以为是个年纪非常大的人,没想到这个女人看上去顶了天四十五岁出头。
  嗯,这局里应该挺公平的。
  陈昉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对女人说:“他就是那个幸存的受害者,代熄因,今天是他带我来这里的。”
  “很不错。”郑孝旋对代熄因露出欣赏的目光,“幸运地大难不死,来这儿感恩神明,是个明智的做法。”
  代熄因马上板板正正地开口道:“郑局。”
  眼皮抬了点,郑孝旋忍不住笑道:“你又不是我们警局的,叫我郑局做什么?”
  叫都叫了,代熄因脑子一热,干脆说:“我快实习了,到时候能不能去您的局里?”
  陈昉惊了一下:“你这是不是太唐突了一点?郑局才刚说不谈工作的。”
  “没事。”看郑孝旋表情,多半是没有觉得冒犯,“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应该多鼓励。”
  “郑局,您未免太偏心了吧?”
  “人家是争取机会,你呢?我都知道你铺垫着要和我说什么。”郑孝旋一眼看穿他,“现在免谈,等之后回局里再说。”
  陈昉比了个“ok”的手势,识趣地闭了嘴,低头跟小女孩玩去了。
  代熄因不知道他俩打的什么哑谜,就听郑孝旋问道:“你是学什么的?”
  “法医学。”
  “不错,专业对口。”她的语气摸不出咸淡,“只不过要想来市局实习,可能不太容易,一般大学生刚出来,都是去区里或者到乡镇磨练两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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