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说着燕燕狂拽他的袖口。
叶绡绡顺着燕燕走，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想要多看几眼。
就见导演高喊第二十三镜开拍，场记板打响，一位身穿火红裙装的少女忽然从半山显露身形，高扬着下巴，娇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叶绡绡被扯远了，看不太清那位少女的脸，好奇问道：“那个是？”
燕燕也看了一眼，立刻说：“不就是女主吗，晴琴，咳咳，qing……琴。”
燕燕是南方人，念这个名字的时候前后鼻音难分，基本上就是叠字的琴琴。明明听起来很可爱，但燕燕非要纠正一下自己。
叶绡绡点点头：“我记得她是个小师妹。”
“师姐！”燕燕纠正他，“别搞错了，辈分很重要的！”
叶绡绡忙说记住了。
晴琴饰演的小师姐，身份是这个仙宗宗主的女儿，天赋卓绝，出生就有某某灵根，简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叶绡绡拿到的剧本里和她有关的不多，基本印象就是那种骄纵大小姐，红白玫瑰里的那款红玫瑰。对外很傲气，对男主却很温驯依赖，算是男频改造过的黄蓉款，男人们的终极幻想。
叶绡绡不得不承认，剧组选角除了自己都挺合适的。
这个晴琴也不知道是演技特别好还是怎么，就几个动作几句台词，就演出了那股味儿。明明站位居高临下，却因小小的个头，显得格外娇蛮可爱，声音也带点嗔怪的意思。
只见场中，安天月侧身望向这位红衣少女，略有愣神，片刻后礼貌移开视线，说道：“回这位师姐，并无事……”
看到这里，叶绡绡便被拖入拐角，再也看不见那边演戏了，遗憾地叹了口气。
燕燕推着他：“赶紧的，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通知单上是八点，给化妆师留个好印象，别一会儿把定妆照拍丑了……”
叶绡绡不太怕被拍丑，却很怕化妆师不高兴，忙端正态度，踏入剧组搭棚子拉扯起的“化妆间”。
【再次跪坐道歉qaq】
十分钟后，化妆师踩点到场。
这位化妆师对比美女小田或是月城劫剧组那位，简直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掉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普通理工男。眼睛不大，五官扁平，连衣着都十分不娱乐圈，反而像个码农。
和叶绡绡打了招呼后，也不见他笑或是寒暄，直接指示并上手，做起自己的工作。
与外表相反，化妆师活儿很细，一场妆造做了快三个小时，叶绡绡都撑不住眯着了一会儿。化妆师也并没有说他。
化完妆已经快到饭点了，叶绡绡顾不上吃饭，去换好衣服，被另外几名工作人员包围，在衣服上别别针，修改不合适的地方。
一位工作人员拉扯他的袖子，在上面做记号，感慨道：“好合适啊，之前我们就猜小叶老师肯定会合适，但没想到能这么合适……”
“真的吗？”叶绡绡惊讶：“我一直觉得我不像师尊，还担心导演看到我以后会不会把我给退货了……”
“怎么会！？”另一位小姑娘惊呼，又咯咯笑起来：“小叶老师太逗啦！”
叶绡绡：“……”
天地良心，他绝对没有逗乐的意思啊！
叶绡绡略显忐忑地挽着衣服袖子走出棚子，跟着工作人员去b组。大家正在吃午饭休息，导演捧着保温杯，转头瞧见他，眼睛一瞪。
叶绡绡还以为他要挨骂了，脚步下意识顿住，却见导演立刻转头朝副导演大喊：“瞧瞧！你瞧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这小子有仙气吧！”
副导演一脸福相，老实道是是是，好好好……
叶绡绡虚惊一场，越发老实地向前走去。
b组片场正是一座天然洞穴，里面空间很大，导演让剧务清理场地，摆出几只蒲团，又从唯一的小窗口处使劲儿摆反光板打光，将洞穴内映亮。
叶绡绡被指示着做出各种动作，基本就是面无表情站直了或者跪坐，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叶绡绡心中感叹，这活儿也太轻松了……而且他无论怎么表现，在心里设想各种师尊会有的情感，表情都没什么变化，导演也都说挺好的，摄像按下快门。
这样虽然很轻松，可叶绡绡却觉得心里不踏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演的是好是坏，对师尊的理解又是错是对。这些导演都不管。
反过来想，反正师尊面上永远冷静淡定，剧本也几乎没有剖析过师尊的内心，那么他无论怎么理解，是否都算不上错？
在这部剧里，他的表现就是“原作”，他的理解就是“正确”。
意识到这点后，叶绡绡忽然不感觉无聊了，他想，他可能是第一次，拥有了自主诠释角色的机会——哪怕在面上没机会表现出来。
下午叶绡绡就没什么事了，他留在片场看了会儿，第一次没有着急帮剧组的忙，或者干场务的活儿，而是找到执行导演，要了另外几份剧本。
然后回到了宾馆，重新读了起来。
燕燕傍晚带着晚饭过来，看到的就是叶绡绡坐在窗台边认真翻剧本的样子。
燕燕被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下意识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叶绡绡听到声音看过来，笑道：“晚饭来了吗？”
燕燕不好意思地收起手机，举举袋子，里面有一摞饭盒。
剧组的伙食还不错，是付钱委托宾馆做的，装进非一次性的饭盒里分发出去，吃完宾馆会回收餐具。
咖位大的演员不想吃这些，还能点餐，让宾馆直接送进房间。
不过叶绡绡觉得大锅饭已经很好了，让燕燕每天领这免费的饭。燕燕就去领了两种不同的菜色，拿回来平铺开，两人一起吃。
燕燕坐下，掰开筷子，先尝了一口芹菜炒肉，似乎觉得味道有些奇怪，但看叶绡绡浑然无觉的样子，不好抱怨，转而问道：“怎么又看剧本啊，不是看过很多遍了吗？”
叶绡绡兴致勃勃地说：“是啊，但不一样。我告诉你个秘密……”
“什么？”燕燕伸脖子。
“换个视角看剧本，会发现很多空白，和很多可能性。”叶绡绡说。
燕燕：“……？”
叶绡绡思索一番：“我想想怎么解释……就是，我之前总是预设我是演员，看剧本的时候就像做题。我会做一个答案出来，然后就放在那儿了，等到导演来改作业，我就会把答案交上去，等一个‘对’或者‘错’……”
“嗯嗯！这我懂！”燕燕吃得鼓着腮帮子。
“但如果我就是导演呢？”叶绡绡说，“我面前没有标准答案，或者说，我就是答案。我这么想着，再看剧本，就觉得其实每道题都能写出不止一个答案，每个都有机会自洽……”
叶绡绡说着，似乎又陷入了思考，眼神飘忽，却闪亮亮的。
燕燕咽下一口饭，感到震撼，愣愣地看着叶绡绡。
叶绡绡想了一通，回过神，发现燕燕没动筷子了，不好意思道：“快吃啊，看我干什么？”
燕燕摇摇头，片刻后道：“小叶老师，你好专业啊。”
叶绡绡有些脸红，解释道：“我就瞎说的，我也不知道对不对啊，我就是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我没什么主见，但这个导演不指导我，我就有点懵了。”
燕燕很想说，据她所知，很多演员其实并不会思考。
想要揣摩自己的角色就已经是很好的演员，叶绡绡却在无人要求的情况下，想要更深层地去掌控人物，理解世界的规则，给予角色灵魂——哪怕这些在演出都无法体现。
燕燕突然握拳：“小叶老师，你一定会成功的！”
叶绡绡：“……啊？啊，谢谢！”
燕燕笑起来，小声说：“你怎么就没有自觉呢……”
“什么？”叶绡绡没听清。
燕燕摇摇头，端起饭盒扒拉两口，问道：“所以师尊是什么样的人呢？”
师尊是什么样的人呢？
其实这个问题没那么难回答。他武力值高，有责任心，高岭之花，却也爱护徒弟与宗门，说白了就是煽情工具人——因为他很快就死了。
这部剧可是男主角波澜壮阔的一生！拜入宗门，得到良好的教育和传承，这只能算男主角一个短短的起点。很快，因为一些剧情杀，整个宗门就要被邪魔外道灭门了。
师尊为了保护宗门弟子，舍身与反派大战三天三夜，战得天地色变，邪魔过境，最终他决定以身护苍生，自己落了个身死道消。
死前，师尊把宗门秘法封在玉简里，传给了男主角。整个宗门活下来的只有男女主两个人。
小师姐身受重伤，如果不是这样，男主角说不定就与整个宗门共存亡了。但他现在还有保护小师姐的重任，最终压抑愤怒和绝望，选择了苟且偷生，踏上了逃亡与复仇之路。
从这里，这部剧的主线才真正开始。
师尊这个角色得不到导演的重视，叶绡绡其实很能理解。在他的戏份里，他只要扮演好一个不近人情的面瘫，一个宣读比试规则的机器人，一个站在山顶上看男主角练功，却根本不去指导的木桩子……这跟花瓶也没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