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不用。”持玟又速答。
“别讳疾忌医啊。”蒋鹦劝他。
持玟仰头看，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挤出来，泼洒着无穷无尽的光热，驱散深秋的阴冷，落在地上蹦蹦跳跳。郊区的空气很好，淡淡的烟味令人怀念，树丛里有虫鸣声——好像世界一直这样。
娱乐圈天塌了一样大的事，放在殡仪馆门口，并不会比明天下不下雨更重要。具体到个人的喜怒哀乐，就更无所谓了。
持玟笑了一声。
“真的没事，”持玟淡淡掐了烟头，瞥向蒋鹦，“他只是才发现很久以前受过的伤很痛，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我在呢，怕什么。”
蒋鹦：“……呃，才发现？”
“我老婆比较迟钝，理解一下。”持玟说，“生死之外无大事。”
蒋鹦被塞了一肚子狗粮，还不敢吐槽，他真的很想把半小时之前这位接到电话吓得头发都竖起来的样子拍下来。
算了算了……蒋鹦抽完这根，觉得还是少管闲事，他就负责说服领导加塞就好了哎。
***
叶绡绡在车里小睡了一觉，这段时间，蒋鹦已经开车将他们送回了家。
叶绡绡被叫醒，跟在持玟后面下车，脚踩地面的时候才意识到，还有个陌生人在开车……他尴尬得要命，整张脸都红了，敲了敲驾驶座车窗，对着蒋鹦各种感谢。
“不好意思……这位……蒋？哦蒋老师，真的太麻烦您了……”叶绡绡说到一半，还回头拿嘴型问了持玟这位该怎么称呼。
蒋鹦愣了愣，突然兴奋起来，啧啧，没想到这位小男朋友是这个画风。
蒋鹦装起来了，一撩刘海：“哦，没事儿，顺路的顺路的。”
叶绡绡愣住。
怀念堂也顺路吗！？
“想开点，宝贝儿，”蒋鹦拽拽地说，“有啥心事呢，跟你男人讲，虽然没啥用吧，好歹是个活的是吧？”
持玟黑着脸，作势要一脚踢上车门。
“好了好了，”蒋鹦赶紧收起开屏的尾巴，一脚油门，“做好准备上咱的综艺吧，说不定就红了呢！”
综艺？什么综艺？
叶绡绡茫然地吸完尾气，才发现自己又在发呆，和持玟站在小区门口，烘着暖风。
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明显西斜。
叶绡绡看着两人地上的影子，非常暧昧地靠在一起，拉得长长的，软软地粘在地上。
他晃了晃手，持玟与他十指相扣，也一起晃了晃。
“好点了吗？”持玟低头看他，头发睡得有点乱，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
叶绡绡张口想道谢，又觉得没有必要，于是朝他笑了笑。
在怀念堂突然发作了下，惊恐和窒息的感觉仍然隐隐留存，那一刻的痛苦是真实的。但是持玟到来时，那种得救了的救赎感也是真实的。
叶绡绡仍旧无法控制自己悲观的想法，但同时，好像有一股力量独立支撑着他的脊梁，从他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以冷静理智的口吻告诉他：会好的。
哪怕注定要分手，现在也还没分呢。
人是只能活在当下这个时间点的四维生物，只要他一直拖一直拖，末日就能晚一天、再晚一天到来。
也许在那之前，他已经好起来了呢？不，是一定会好起来。
会好的。
菜被丢在怀念堂了，叶绡绡对这点耿耿于怀。
不过他受伤了，一时半会儿也洗不了菜，做不了饭。持玟叫了酒店送餐来，在那之前重新处理了一下叶绡绡的手。
其实伤得很严重，指尖基本都血肉模糊了，指甲还折了半个，真是看着都疼死了。持玟很镇定，让叶绡绡别看，一边消毒缠绷带，一边和他说蒋鹦的事。
“蒋鹦是甘蔗台的编导，他们最近要上一档演技类综艺。”持玟说，“既然你的程叔叔不带你玩了，就去小蒋那儿玩玩吧，综艺不用在外面风吹日晒，就当娱乐了。”
叶绡绡有些惊讶：“演技类？你之前说综艺，我还以为是农家乐什么的……有没有农家乐的啊。”
“你还挑上了？”持玟抽了抽嘴角。
“我对做饭有信心！”叶绡绡下意识握拳，结果不小心牵动伤口，嘶了一声，脸都疼白了。
“…………”持玟服了，等他缓过劲儿，重新摊开手，才把爪子抓回来，“你这样还想去做饭？”
叶绡绡失望。
“下次吧，下次我找人问问。你要是红了，农家乐都要抢着找你。”
叶绡绡不好意思了：“我就随口一说……这个机会也是你用人情换的吧？感觉这种综艺，都是资历很老很厉害的演员才会被邀请。”
“倒也不是，”持玟包到他最后一根小拇指，声音仍然平静，令人安心，“也有很多人上去刷知名度的，小龙套，小爱豆什么的。你的资历能爆杀一半人。”
“真的啊？”叶绡绡惊奇，又犹豫道：“可是我都没有过主演……”
“那就当这个综艺是你的第一部主演。”持玟把防水绷带最后一段贴好，举起他的手，轻轻吹了吹，笑道：“给我个面子，就当去玩儿了，反正又没事干。”
……
说来也怪，自从有事要做，叶绡绡的状态好了不少，夜里不会再频繁地噩梦惊醒，心悸的感觉也少了很多。
叶绡绡开始恶补综艺常识。
甘蔗台的这档演技比拼类综艺已经是第二季了，第一季播出于两年前，叫《角色猎场》。
有别于他印象中火过的，每期请不同大佬来飙戏的节目，这部名字里有“猎场”俩字的节目，比起老牌综艺，构成上更像选秀，还有打分淘汰等环节。
规则大体上如下：每期二十名嘉宾选手，按照中/青年、性别，划分为四组，每组五个人。
节目组每期会设立一个情境剧本，选手们自由结成五队进行表演。如果有剧本需要更多演员客串，则由节目组提供外援。
评审们在节目组被称为“猎人观察团”。
每场公演后，观察团会对选手们进行打分。组内分最高的选手，意味着“猎取”了这个角色。而每组最低分的获得者，则进入危险区。
三期后，进过末位且平均分最低的选手将暂时被淘汰，进入客串席，之后只能在客串时上台表演了。
但是客串席也不是完全没机会了。
如果某次表演，这位选手把客串的戏份很少的角色演得出彩、甚至令人惊艳，那么他就有重新回到选手席的机会——需要有评委导师一力推荐，且获得其它评委的同意。
事实上这个规则用处不大，是拿来开后门的，第一季就没用上。连着三期表现都不好还进过末位的人，大概率演技可怜，没什么好说的。
除了上述比赛环节，《角色猎人》最大的看点，莫过于独属“真人秀”的的幕后排练系列了。
节目中，选手们展现在观众面前的，不仅是台上那场公演——而是从抽签、住进宿舍、组内讨论、集合开会、匹配队友、排练……甚至吃饭睡觉，全方位无死角。
《角猎》第一季就让网友们看得欲罢不能，讨论度直接爆了。
谁谁性格不好，谁谁搞小团体，谁谁特别傲慢谁谁没有团队责任感谁谁无能狂怒拖后腿……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节目后期剪辑的功劳，但叶绡绡补课看这个，看着看着就汗流浃背了。
这，这比农家乐综艺恐怖多了吧！
筹备期的一个半月就这么过去，叶绡绡直到拎包进了节目组，都还没调理好。
虽然持玟再三强调，就去玩玩，爱怎么表现怎么表现不用在意镜头和观众，但叶绡绡还是非常非常紧张。
甘蔗台选了n市郊区的克里斯汀演艺中心作为节目场地，设施完备条件美妙，缺点是离市区太远了。
叶绡绡提前了一天到了节目组，先转了几圈问候所有的工作人员，鞠躬九十度，紧张得话都说不太出来。
薛巅峰在他身边跟着，每人送一份伴手礼，重复台词“您好我们绡绡第一次参加综艺有些紧张请多多包涵……”
说到最后，连薛巅峰都感觉舌头麻了。
叶绡绡中途上了个厕所，把洗手池的水泼在脸上，让自己冷静。
有什么好紧张的，明明演戏时很多人围观，路演时很多粉丝在他台下，还上晚会唱过歌，这些都不怎么紧张了……区区一些综艺必要的冲突环节，紧张什么！
叶绡绡给自己打气，心说你都敢怼王北夜了！你可以的！
“噗。”身后传出一声嗤笑。
叶绡绡吓得一个激灵，脸上湿淋淋地回头，看见一张陌生的面孔，穿了件颇为潮流的紫黄撞色运动外套。
“你好……”叶绡绡打招呼。
“嗯。”对方冷淡地抬着下巴，也到台子旁边洗手，撇着嘴问，“来室内节目也化防水底妆啊？”
“嗯？”叶绡绡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答道，“没啊，不是还没开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