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故的恨,可这个吃人的人间,偏偏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百般刁难。
  而这个好心人哥哥口口声声说真的恨江屿晚,会让他偿命。
  可裴冬知道,这并不是安笙的真实想法,至少他目前的行为与他的言语并不相符。
  既然憎恶,又怎会帮他亲自疗伤包扎伤口,又为他熬药养伤呢?
  安笙说是利用,可是若是真正的利用一个仇人,会为他做到这般地步么?
  打完水,回到房间,安笙还在想方才裴冬说的话。
  一个六岁小孩,居然说他对江屿晚舍不得下手。
  开什么玩笑。
  在他看来,江屿晚不过是他手中一只随手便可捏死的蚂蚁,又何必在乎?
  反正在这个世上,除了南诏,他能挂念的人一个都没了。
  所有能亲近的人,都死了个干净,最后还被墨国国君寒了心。
  所以安笙现在又何必管他什么家国,管他什么大义,只要能救出师父,这个天下的一切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六年前,安笙同裴冬一样也沦为一名受人欺辱的奴隶,他凭着救出师父的唯一一丝信念,苟延残喘。
  当时的安笙还在相信墨国,相信墨国国君能够出面协商救出南诏,可是三年过去了,关于南诏的讯息却越来越少。
  他好不容易逃回墨国,跪在墨国大殿上乞求皇上,尽全力搜寻南诏的下落,可是得到的答复是无能为力。
  安笙苦苦支撑的信念崩塌,他万万没想到南诏作为墨国国师,为国家鞠躬尽瘁,被抓之后,国君能够将其如同废棋一般弃之不顾。
  年轻气盛的安笙,刚从皇甫逃出生天,没有休息一分一秒,就跪在大殿之外,乞求皇上能回心转意,救救他的师父。
  可任凭他跪到天昏地暗,跪到口干舌燥,跪到昏厥不醒,整个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帮着他说话。
  安笙见乞求无果,气急败坏,直接闯上大殿和皇帝当庭对峙,吵了个天翻地覆。
  垂垂老矣的墨国皇帝,懦弱且昏庸,最终念在他是功臣之后,没有治他个大不敬之罪,只是罚他以后不得再上朝堂一步。
  孤身一人的安笙,回到自家府邸,看着空荡荡的宅门,整个人近乎要疯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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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嫌体正直,安戚丞~
  第33章 愿陪你颠沛流离
  希望幻灭的那一瞬,安笙承受过多年的苦痛,在那一刻悉数爆发。
  他恍若苟活于世的未亡人,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从何处而去。
  都说人活一世,命归于天,能活多久,老天在命盘已经勾勒好了定数,可如今他却不知道自己存活在这个世间,还有什么意义。
  所有人都死了个干净,他爱的,他不爱的通通都离他而去。
  爱意泯灭,恨意却又无处发泄,惶惶不得终日,安笙神智近乎奔溃。
  苟活二十余载,亦曾多年饮冰。
  所有苦痛他照收无误之后,依旧心存感恩,只因这个世界上还有他值得惦念的人。
  安笙所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是在为师父祈福,希望所爱能平安归来。
  在他悲戚无人疼爱的童年中,是南诏教导他,给他仅剩的关怀。
  他只想要伸手尽全力抓住那抹曾经唯一的温暖,可是现实却重重一击,让他重坠深渊。
  他的师父回不来了,那个自小教导他要忠君爱国的人,却被自己的国家抛弃,成了维护两国和平的献祭品。
  位卑未敢忘忧国,自他加入皇城司那一刻,师父让自己牢记于心。
  他也曾听了师父的话,真正把苍生放入自己内心,想要保护好墨国的子民,不让外敌侵犯欺辱。
  南诏作为一束光,照亮了他阴暗孤独的人生,重新给了他目标和人生追寻的方向。
  可师父失踪的那一刻,他的光消失了。他彻夜难眠,暗无消息的那些日子,他几乎是睁着眼做到天明。
  没有一个人支持他去打探消息,对南诏的一切几乎置若罔闻,恍若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安笙万般不甘,最终还是不肯放弃。重新接手皇城司之后,他依旧不忘四处搜寻师父的消息。
  三年过去了,关于南诏的信息却是少的可怜。
  所有人都说他被皇甫掳去,肯定是死了,又何必浪费多余的心思。
  可安笙一日不见到他的尸首,便一日不肯相信。
  直到一月前,他突然收到一个线人回他的书信,说叛贼江屿晚知晓他师父的下落。
  他放弃了一切,对江屿晚全力实施抓捕,他拼尽这一线希望,只求能救出师父。
  而江屿晚的确也没辜负他的期望,声称自己确实知道南诏的下落,并且能带自己找到他。
  所以他才能容忍江屿晚活到现在,他对江屿晚好,并不是出于心软,而是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罢了。
  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之后,安笙对待江屿晚的态度反倒更加坦然。
  江屿晚是自己仅存的一丝希望,他不能提前死,至少在自己找到人之前,他都得全须全尾的活着。
  江屿晚光裸着上半身侧身躺在床上,沉沉陷入昏迷。
  安笙走近他,撩起遮掩面部的墨发,为他擦拭脊背及面颊上的血渍。
  不小心触碰到伤口,江屿晚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发出细微的呻.吟。
  安笙又不得不放缓了动作。
  和江屿晚三年后再次见面,这一路上,给他的感受竟是熟悉却又陌生。
  熟悉的依旧是他那张无理取闹,嬉笑打闹的小孩行径。
  而陌生的,是印象中他那般娇气的贵公子,却能把自己伤成这样,一声不吭。
  明明江屿晚自知活不长久,却依旧愿意陪他上路,受这舟车劳顿之苦,受这颠沛流离的流亡。
  为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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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哥咱就说,就给人擦个身子,至于做这么多心里建设吗?
  第34章 祸端初现
  沉睡中的江屿晚,又梦及儿时往事。
  而这次的睡梦,却没有之前那么轻松。
  梦魇如同阴云笼罩在他心头,让他胸闷犹如刀割。
  江屿晚11岁那年,墨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墨国国君新册封的皇后,诞下一名龙子。
  本为普天同庆的喜事,可是谁能料到当日雷电大作,东方红光乍现,异象偏生,卜卦者称其为不祥之兆。
  适时墨国近年发生旱灾蝗灾,导致难民流浪,饥荒四起,怨声载道。
  没过多久便传出流言,说新降生的太子是不祥人,若是来日让其坐上国君之位,必定导致墨国亡国。
  本应立为太子的皇子,因为这一道预言偏偏落了个不上不下的境遇。
  墨国国君墨仪一如既往的懦弱迷信,流言四起,他一刻不敢耽搁,即刻宣告不会将新降生的皇子立为太子。
  并且给皇子赐名为陵,取出生便进坟墓之意。
  本以为这样便可消除民愤,可是要求处死皇子的声量却愈演愈烈。
  皇帝陷入为难,他没想到事态居然会进展到,需要自己处死自己的骨肉才能平息的地步。
  墨国国君年纪已高,所出子嗣不多。且均为女子,好不容易降生一位可以延续子嗣的血脉,他怎么舍得杀了他。
  况且就算杀了自己的骨肉,来日他死后,这皇位又能给谁呢?
  如今朝堂内乱,外戚干政。前皇后死后,前皇后背后的南家便一直蠢蠢欲动,试图干涉自己的一切决定。
  墨仪就算是再蠢,也不会不明白南起对皇位的野心,可南家的势力庞大,他若要动南家,势必两败俱伤。
  如此状况一出,被逼无奈的墨仪更不可能处死墨陵了,而且反其道而行要重新立他为太子。
  这下整个墨国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的意愿明显,可民意也不可违。
  朝堂大臣自此分为两派,拥皇派和民意派。
  所有人都开始纷纷站队,左相南起自然站在民意派,御史大夫公上宁站在拥皇派。
  两人甚至因观点不和在朝堂上吵了起来。
  南起大肆宣扬如今民间乱象,把墨陵形容的恍若洪水猛兽,如若再拖延时间,势必会惹祸上身,殃及全国。
  可公上宁却极力反对:“如今陛下仅有这一名嗣,怎可说杀就杀。况且刚出世的孩童,何错之有,如此便被判了死刑,南大人莫不是太过咄咄逼人。”
  两人在朝堂之上,剑拔弩张,唯独右相江吟却因病未上朝堂未曾表态。
  正处孩童的江屿晚,不解爹装病在家有何用意。
  只是觉得爹或许就跟公上家的公子一样,只是想偷懒逃避每日上朝的日子罢了。
  他并不知道如今的朝堂风云变幻,已经演变为一盘关于站队的博弈。
  纵使身在高位的江吟,也不敢轻易做出决定,万一踏错一步,那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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