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晚风轻拂。
眼前人就是意中人,裴训之弯腰,似是想亲燕停的脸,但就在这时,祠堂隔壁的木门被人一脚踹开。
裴训之微微一顿,侧头去看的时候,差点被闪瞎了眼。
落落拉着打扮成宫女的柳栖言出来。
他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在月色的照映下,比死了三天的人还要惨白。
唇脂却涂的是最红最艳的颜色,乍一看好似血盆大口,能够生吃别人家的小孩。
虽然他并不强壮,但穿宫女的衣裳还是会有些勉强,袖子和裙摆都短了一大截,显得不伦不类。
尤其是他还在哭,眼泪缓缓流淌下来,妆容晕染开,更像鬼了。
裴训之不忍直视地挪开了目光。
柳栖言却仿佛看到救星,扑通一声跪下去,声泪俱下地控诉道:“陛下您救救我,娘娘他拿了我的香囊,把我打扮成这副样子,还掐我的脸呜呜呜。您难道真的忍心,亲眼看着我被他这般欺辱吗?”
闻言,裴训之不得不再次将目光放到他的脸上。
层层脂粉下,那张脸的确有些肿,看得出来被掐过。
只不过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太过滑稽,裴训之忍俊不禁地挑眉,答非所问:“柳世子,以后记得多吃饭。”
纵使柳栖言绞尽脑汁,也猜不出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呆呆地张嘴:“啊?”
“朕的意思是,”裴训之轻声开口:“你太瘦了,朕的皇后掐着会手疼。”
“……”
够了。
这个无情的世界,他再也不会爱了。
柳栖言两眼发黑。
晕倒的前一刻,落落及时将他拽走,不忘朝裴训之和燕停赔着笑脸:“陛下,娘娘,我这就让他消失。”
亲眼目送两人出了院子,裴训之收回视线,静静看着怀中的燕停,想要做完刚刚被打断的事情。
可就在他要亲过去时,燕停捂住嘴,环顾四周,扭扭捏捏地开口:“这里好多暗卫。”
“没事,”裴训之握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轻哄:“他们不敢看。”
好像也是。
燕停这才放下心来,主动伸手揽住裴训之的脖颈,踮着脚去亲他。
眼看就要挨上了,院外忽然传来两声狗叫。
这宅子根本就没有养狗。
燕停觉得奇怪,狐疑地盯着那处,只见一个脑袋鬼鬼祟祟地从院墙后伸出来。
……是燕远城。
似乎没有想到裴训之会在这里,他虎躯一震,吓得连滚带爬想要跑路。
却被离他最近的暗卫一把摁住,带了过来。
见他的手里拎着篮子,裴训之掀开盖在上面的布,里面赫然是一些瓜果和糕点。
燕停也瞧见了,不免有些惊讶:“爹,你过来是要给我送吃的吗?”
“长信侯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不让我帮忙也就罢了,还不让我靠近祠堂。”燕远城挤出两滴泪,委屈得不行:“他毕竟不是你亲爹,顾不得周全,我怕你挨饿,便想着趁夜送点儿吃的给你。”
虽然他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很窝囊,但燕停仍旧心头一暖,接过篮子,不忘朝摁住燕远城的暗卫说道:“快松开他。”
暗卫退下,燕远城连忙理了理衣服的褶皱,同时不解地看着裴训之:“左相不是正在御书房外一哭二闹三上吊么?陛下怎会出现在这里?”
闻言,燕停的目光也落到裴训之身上,好奇地问道:“竟有这事?左相还是不同意我做皇后么?”
“他最是古板,恪守礼法祖训,容不得任何差错。”裴训之眯了眯眼,望向南边,也就是皇城的方向:“无妨,朕已经让右相去疏导他了,相信他能很快想通,不再固执己见。”
……
此时此刻,左相不知道御书房里根本没人,还板正地跪在门边,无论张口还是闭口,永远只有一句:“请陛下收回旨意,若立男子为后,天下江山必然大乱啊!”
他喊得情真意切,一把年纪还中气十足,甚至在周围产生了回音。
至于被帝王派来充当劝说人的右相,正悠哉悠哉地盘腿坐在屋檐下,一口瓜子一口酒,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笑嘻嘻地盯着左相瞧。
左相被他盯得恼火,实在忍无可忍,喊道:“你不是夜观天象,最近不宜出门,否则会遭遇血光之灾吗?那还坐在这儿干什么,滚回你家去!”
“陛下派我来劝你,你还没有回家,我自然不能回去。”右相看看天色,伸手指向夜幕的其中一颗星:“你瞧,帝星光芒大盛,这证明皇后娘娘乃是陛下的正缘,有了他的陪伴,玉昭江山稳固,百姓喜乐团圆,将来百年都会是繁荣盛世。”
左相不懂星象,只觉得眼睛被星星闪得疼。
他嗤道:“好好的丞相,整日研究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你干脆去做国师算了!”
“我倒是想,做国师多清闲啊,只需每日站着看会星星,坐着占卜几卦,其余时间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还不用上朝。”
右相无奈地摊摊手。
“可惜陛下深受前任国师的迫害,抹除了这个职位。要不然左相您向陛下提议,让他考虑考虑?我已深谙星象之术,定能助他顺应天意,福泽天下。”
第36章 病弱妖妃宠冠六宫(36)
看见他这副神神叨叨的样子就来气,左相丝毫不给他面子地吼道:“滚!”
右相不仅没滚,还从檐下来到他身边。
刚要说什么,跪得头昏眼花的左相身体往前倾,刚好砸在右相的身上。
右相一时没能察觉,被对方撞倒,脑袋磕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霎时头破血流,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抹了一把脸,死死盯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随即仰天大笑三声,状似癫狂:“看吧,我就说我最近有血光之灾,果然应验了!”
稳住身形的左相气得吹胡子瞪眼:“你真是把世家大族的脸面丢尽了!还有没有一点当官的样子!好好看看自己,你和街边的神棍有什么区别!”
一听见神棍这两个字,右相的笑容僵在嘴角,用舌尖磨了磨后槽牙:“我掐指一算,你今日也有血光之灾。”
……什么?
左相面露错愕。
不过转瞬之间,右相的拳头就朝着他砸过去。
眼眶骤然变得青紫一片,左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回过神来后,气得一蹦三尺高:“你这老东西!居然敢动我!”
加起来足足有一百二十岁的两人,此刻彻底撕破脸皮,你一拳我一拳,打得不可开交。
大太监在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般,自顾自地念叨道:“真是怪了,陛下怎么知道他们会打起来。”
待到两人鼻青脸肿,精疲力竭,他这才过去阻拦,同时掏出早就写好的圣旨:“左相与右相目无法纪,公然在宫中互殴,影响极其恶劣。念在你们都是国之栋梁,各自禁足家中半月,面壁思过,整肃己身。”
左相这才想起正事。
要是真禁足半月,那燕停的后位就是生米煮成熟饭,板上钉钉的事儿,连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他想说什么,大太监眼疾手快地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左相快回去吧,陛下邀了几位大人来宫中议事,估摸着这会儿就要到了,若让他们看见您现在的样子,您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闻言,左相只好作罢,恶狠狠地瞪了右相一眼,之后狼狈地抱头离开。
右相浑然不觉,顶着那张被揍得像是猪头的脸,对大太监说道:“幸不辱命,我完成了陛下交托的任务。”
他的鼻血还在流,大太监看得心惊肉跳,掏出帕子想要帮他擦擦,他却先一步避开,大笑着离去。
大太监看看他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帕子,干脆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
他一直想不明白,陛下为什么要提拔这样一个神神叨叨,行事诡异的人做丞相,如今总算是有几分见解。
不远处,几位官员结伴朝这里走来,大太监汗如雨下,只希望裴训之能尽快赶回来。
——
裴训之在陪燕停看月亮。
燕远城早被打发走了,院子里只剩他们二人,万籁俱寂,圆月高悬,今日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帝王坐在台阶上,燕停坐在他的怀里。长信侯十分识相地放起了烟花,五颜六色的光团在燕停的眼瞳中炸开,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他握紧裴训之的手,在他怀中调转方向,两人面对面。
在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他主动凑上去,亲吻帝王的唇角。
裴训之轻轻抚摸燕停披散着的柔软乌发,在他想离开时,扣住他的后脑勺,重新吻过去。
灼热的气息流转。
缱绻旖旎。
直至烟花放尽,周遭安静下来,裴训之依依不舍地松开,用带茧的指腹蹭蹭燕停泛着潋滟水光的唇:“朕得走了,御书房还有一堆人等着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