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孟尧跟在他身后,声音低了下去,仿佛自语,又仿佛一句恶毒的咒语:“傅为义,你做的所有事,孟匀都会知道的。”
“总有一天,他会亲自来找你。感谢你,或者......审判你。”
上车后,傅为义靠坐在后座,手肘支在膝盖上,低头望着腕间的那根手绳。
玉扣在昏暗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是一种幽幽的对视。
就在这时,傅为义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睫毛微动,看清了来电显示。
“小玉,怎么了?”傅为义声音温和,脸上仍存愠怒。
“明天你有时间陪我吗?”电话那边,崔殊玉声音温软地撒娇。
傅为义无意追究小男友为何在订婚宴刚结束就给他拨电话,问:“什么事?”
“孤儿院那边说找到了我哥留下的一些遗物,让我过去领一下,我好开心啊,你明天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我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崔殊玉说。
傅为义调动了一下记忆。崔殊玉,孤儿,有个早逝的哥哥。
“明天我下班后去接你。”他对这位情人,总还是有几分程序化的体贴,“栖川孤儿院,对吗?”
崔殊玉的声音有些欣喜,说:“你还记得啊。”
电话挂断。车厢的另一侧,孟尧一直低着头,沉默地整理着被傅为义拽乱的领带。
然后,他慢慢地转了转左手中指上那枚崭新的戒指,转头望向窗外,将自己隐藏在流光掠影的黑暗里。
*
第二天下班之后,傅为义如约前往渊城大学接崔殊玉去栖川孤儿院。
见到傅为义的崔殊玉表现的非常高兴,完全没有被他左手多出的戒指影响,羞涩又热情地吻了吻他的唇角,才上了车。
栖川孤儿院是虞家的产业,位于渊城城西,从渊城大学出发,车程大约四十分钟,需要穿过城市,进入浮光山脉的区域。
浮光山脉连绵起伏,山势不高,清晨常有雾气缭绕。
山脚下的栖川孤儿院依山而建,院墙整洁、建筑规整,园区被修剪整齐的绿篱围绕,入口处立着一块淡灰色石碑,刻着“栖川”二字,字体温润端正。
虞家起家于医疗器械,后逐步扩张为渊城屈指可数的家族企业。除了各类正经投资,他们在慈善上的投入也相当可观。
栖川孤儿院成立于三十年前,是虞氏家族以“社会责任”为名设立的公益机构,对外开放参观,也常接受媒体采访,数十年来一直是渊城最大的孤儿院。
车缓缓停在院门外,夕光洒在灰白墙面上,影子安静地铺在地砖上,草木不动,气氛整洁而沉静。
崔殊玉解开安全带,转头对傅为义笑了一下:“这就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其实对我哥哥没什么印象,我才两岁不到他就去世了。不过老师说他很爱我。”崔殊玉说,“所以我也想看看他的遗物,多了解他,据说是最近要装修宿舍才找到的。”
傅为义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提问,像一个成熟的引导者,但事实上他也不比崔殊玉大很多,才二十四岁。
智力上,他应当算得上天生聪慧,天赋异禀的人。十七岁即考入渊城大学修读金融,十八岁接手家业,经历商场厮杀,同时一直拿到硕士学位,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
但是心智的成熟则需要归因为父亲去世之后的成长,以及商场中尔虞我诈的磨砺,让他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完成了所有“成人化”。
通往保管室的走廊铺着浅灰色地砖,墙壁刷着新漆,窗台上有盆栽和剪贴画。
“老师说,东西都在保管室等我。”崔殊玉一边走,一边像是回忆,“我小时候几乎没进过这边,好像是管理档案用的。”
他们穿过一道半掩的铁门,进入保管区,走廊尽头亮着一盏感应灯。
傅为义注意到门口标着一块牌子:“特殊历史资料室(档案备份区)”。
保管室门虚掩着。崔殊玉伸手轻敲两下,推门而入。
室内通风良好,窗帘拉着,墙边排列着几列金属柜。最靠窗的位置,一个穿灰蓝色制服的老人正坐在书桌后翻阅资料。
听见声音,那人抬起头来,是位头发半白的女性,戴着金边眼镜,神色温和。
“崔殊玉?”她露出一点笑意,“这么快就来了。”
“刘院长。”崔殊玉有些惊喜,“您还在这儿工作啊?”
“也不能算工作了,我现在只是义务协助整理档案。你哥哥的资料我已经找出来了,就在这边。”刘院长看了一眼傅为义,问,“这是男朋友吗?”
崔殊玉挽着傅为义的手,很高兴地说:“是啊!”
刘院长笑着点点头,站起身,打开书桌边的小柜,从中取出一个白色的塑料收纳箱,递给崔殊玉。
“按规定,孤儿个人遗物只能由直系亲属领取。你当年太小,这些一直封存到现在,没有允许我们不能查看,你可以打开看看。”
“谢谢您。”崔殊玉小心地抱着箱子,本想回家再拆开,但是又有些忍不住,站在原地。
“想在这里看的话,你可以在沙发上拆。”刘院长说。
崔殊玉在小沙发上坐下,拆开箱子,傅为义靠在柜子旁,等他看。
箱子里有几件旧衣物、泛黄的绘本,还有一本封皮已经破损的日记本。傅为义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院长好像对箱子里的东西很关注,于是也垂眸,看向日记本里的内容。
崔殊玉翻开第一页,纸张有些发脆,日记里写的东西大都琐碎,是个孩子无聊的记录,提到自己和弟弟,没有什么异常。
直到傅为义注意到一句有些诡异的话。
“今天打针不疼了,老师说我表现好。新来的小孩晚上哭了,被带走了。”
“你哥哥是什么病去世的?”傅为义状似无意地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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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智商不高,悬疑线也仅仅为了串联感情线,不要抱有太大的期待,谢谢大家
第6章 挑衅
崔殊玉回答他:“是癫痫。”
傅为义略略皱眉。他虽不是医生,不了解癫痫具体的治疗方式,但那句“今天打针不疼了,老师说我表现好”,却让他敏锐的直觉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个有意识、能交流的孩子,需要接受怎样的“癫痫治疗”?
这个问题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他心底,但线索太少,暂时发掘不出更多。
崔殊玉又向后翻了几页,日记的内容再次变得平淡无奇。
傅为义扫过几眼,关于病症的记录几乎消失,只偶尔提到一句换了新药,其余仍是些琐碎的日常。
大致翻完整本日记,崔殊玉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眼圈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看入迷了,让你久等了。”
傅为义敛起思绪,伸手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和:“没事,我接下来的时间都是你的。”
一旁的刘院长也适时地问:“没问题吧,小崔?”
“没问题。”崔殊玉说着,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收回箱子里,“为义,我们走吗?”
他跟着傅为义去吃了饭。自从和傅为义在一起,崔殊玉就感觉自己沉进了一场华美而不真实的梦境。
他接触了从未想象过的世界,也仿佛获得了天神的垂青。
傅为义是一个完美的情人,俊美、多金、年轻,恋爱时温柔专一,丝毫没有崔殊玉想象中豪门阔少的糜烂,完美得不像凡人。
最开始,崔殊玉是不想和傅为义谈恋爱的,他知道自己和傅为义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自己不可能让他长久驻足,不可能成为他的唯一。
尽管极力克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吸引,开始不切实际地幻想自己能够成为那个幸运的人。
直到今天,恋爱已经快四个月了。他是少数几个能坚持到这个时间的人,而傅为义似乎仍然宠爱他。
每天都有电话,每次约会都带他去新地方,丝毫没有要分开的征兆。
他甚至还去过傅为义的家,那座坐落在城东湖畔的庄园,在那里留宿过,这是何等特殊?
他沉浸其中,不敢奢望,也不愿醒来。
——尽管傅为义在昨天订婚了,未婚妻是孟家的孟尧,长得比崔殊玉好看,这让他产生了不可控的危机感。
晚餐后,他没有回学校,主动提出和傅为义回家,是一种明显的暗示,傅为义笑了笑,没有拒绝。
孟尧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客厅里的那一幕。
客厅没有开主灯,只亮着壁灯和落地灯,光线柔和而暧昧。傅为义靠坐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背上,姿态懒散。
那个前天才见过的男孩跨坐在他身上,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衬衫微微敞开,领口压出一道不明显的褶。
傅为义背对着他,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轻轻抬起手,顺着那男孩的后背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