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了上次被按住腰的经验,江望渡这回后退得很快,坐回去又满上一杯,轻轻推到对方眼前:“钟大人,这才是给你的。”
“……”钟昭低头看着他并未收回去、就那么掌心向下搭在自己眼前的右手,也没心情计较刚刚那杯酒了,颇为诧异地掀起眼皮问,“你叫我什么?”
“过几日你便会被授官,这声大人难道还会远?”江望渡道,“我不过是提前叫一叫罢了。”
状元的起始点翰林院修撰,虽然只是从六品文官,干的却是记录皇帝言行、掌修国史、甚至起草诏书的活,对朝中发生的大事小事有一定参议权,即便不说一下子深入朝局中心,若得到一两个贵人提携,眼看着就是一条通天之途。
江望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半开玩笑地举起来,说道:“以前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还望钟大人海涵,我先干为敬。”
这句话落下,他直接将酒杯贴到唇边,一抬下巴便要喝进去。
而就在这时,钟昭抬手拦下,用了些力压下对方的手腕,没让这杯酒顺利灌入江望渡的喉管。
他睨着江望渡被按住也不生气,只是笑眯眯看向自己的模样,失笑道:“比起说恭维的假话,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原来的样子。”
说罢,钟昭径自站起身来,单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掂了下,估出里面应该还剩下一半,垂眼问道:“换个地方,我们聊聊?”
他此刻倒谈不上醉,但回想起江望渡低声说今生就这样时的神情,总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却又一时想不通这不舒服在何处。
钟昭思索了很久,觉得应该是因为前世之事已成空,哪怕他想掐着对方的脖子问为什么,那个远较如今沉默稳重的怀远将军,也永远不可能再给他答案。
而他面前这个江望渡明显喝的有些多,此刻连眼神都蒙上了几分迷离之色,颇有种问什么就会说什么的感觉,无论寻常聊天还是套话,都没有比今日更好的了。
江望渡仰头望着他:“没问题,你想换到哪里?”
“我先前待的地方。”钟昭示意了一下自己先前坐着的院墙,接着便跟人一前一后地翻到了上面。后面为了更好地谈天说地,又多走几步来到了房檐上。
凉风习习,钟昭一言不发地看向远方,拿壶往嘴里灌酒的姿态异常娴熟,江望渡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上的衣服比自己还单薄,一边解自己披风的扣子一边道:“从家里出来的怎么还穿这么少?”
“你快省省吧。”钟昭看出对方的意图,将那件还沾着江望渡温度的披风盖过来之前,伸手按了一把他的左小腿。
伤筋动骨一百天,按理来说江望渡这么年轻,三个月足够他将伤养好,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人没找大夫好好医,白日擒住曲青阳之后翻身下马时,钟昭就发觉他走路的时候左腿不太敢吃力,刚刚孙复也说他还没好利索。
果不其然,钟昭的手一落下去,江望渡的表情立刻一变,半晌后无奈地道:“阿昭……”
“江大人,你去年不还请旨去边关呢吗?”钟昭对他拖着长音的呢喃充耳不闻,将江望渡取下来握在手中的披风盖到他腿上,“既然想做将军,还敢这么对自己的腿,不怕老了以后走不了路?”
“老了的事以后再说。”江望渡的语气是一副全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的轻快,看了看钟昭握着酒壶的手,“而且未来谁说得准,说不定根本没有以后。”
许是借着酒劲的关系,他突发奇想拉过钟昭的一只手放到自己脖子上,眼睛微眯,说话更是口无遮拦到了极点:“如果哪天太子倒台,说不定就像这样——”
钟昭半侧着头看他撒酒疯,当江望渡将手扣在他手上往下压时,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收拢五指,对方的呼吸霎时变得艰难了很多。
不过他到底没存杀意,只是配合着想看一看江望渡要干什么,而对方果然也没有害怕的意思,还冲着他温和地笑笑:“就像这样,你会亲手杀了我也说不定。”
江望渡语气很随意,却叫钟昭又想起来了他们前世的结局,眉心微微一跳,将手抽了回来。
冷静片刻后,他看着江望渡低头咳嗽的样子,淡淡地道:“江大人未免太小看我了。”
钟昭没真的想掐他,江望渡咳了两声便停下来:“什么?”
“世上不是只有刀剑能杀人,更不是一定要本人出面。”钟昭摇晃着手里的酒壶,“书生有几个会这样做的,纸笔足矣。”
话罢,他将最后一口酒倒进自己口中,全当为这句话做总结。可他刚要往下咽,原本正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江望渡却忽然凑上来,目的非常明确地吻上了他的唇。
他们如今并非在地面这等安全的地方,屋檐是斜的,而且距离下面有很高的一段距离,一不小心就容易掉下去。钟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扑弄得身形一晃,下意识搂住对方的腰往旁边一滚,谁料正中江望渡下怀,对方直接勾着他的脖子,在他口中尝到了烈酒的味道。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轮到三回四回的时候,钟昭已经不会再觉得措手不及,顺势低头亲回去,最后还是被江望渡推开的。
经历了这么一遭,他们的嘴唇都比刚刚红太多,江望渡呼吸有些急促,仰面躺在屋檐上道:“怎么这么熟练了?”
“可能比较天赋异禀。”钟昭拭去沾在他下巴上的一丝酒液,总算想起了自己一开始想做的事,“孙复跟你关系很好?”
“小时候日子过得不易,父亲嫡母当我不存在,娘亲身体不好,大哥……”说起自己在内阁做大学士的长兄,江望渡纵然此刻面色还有些潮红,依然冷嗤了一声,过了半天才道,“大哥更是没把我当人看。孙复名义上是随从,实则跟我一起长大,关系当然好。”
钟昭闻言颔首,看他提到江望川时便冷下来的脸,顿了顿正打算转移话题,江望渡却先一步道:“你拉我上来就想问这个?”
“不然呢?”
“你上次找我的时候,有件事还没做完,你不会没有印象了吧。”江望渡到底还是大他几岁,提起这些全然不觉得羞耻,“今天你又跑来我这里,我还以为……”
钟昭忍无可忍:“闭嘴。”
他着实想不明白,上辈子在自己眼中虽然与正人君子相差甚远,但的的确确相当洁身自好的死敌,如今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在对方将更荤的话讲出来前,钟昭捂住他的嘴,结果这丝毫不能阻止江望渡进行下一步——
钟昭绷着脸看向手下的人,自觉自己眼中蕴含着满满的警告,然而他身下某处被膝盖轻轻一碰,江望渡甚至舔了舔他的掌心。
“江大人,你可真是……”钟昭倒吸一口凉气,离他更远些的同时手也跟着收了回来。但是没过多久,当他看向江望渡气定神闲的表情,又觉得牙根发痒,带着几分报复意味地将头凑到了他颈间。
只不过这一次,江望渡没有躲。
钟昭见此一幕略微有些差异,但也没客气,直接张口咬了上去,叼着那块肉轻轻地磨:“不是怕吗,为什么不避开?”
“谁说的?”不论害不害怕,江望渡脖子确实比其他地方敏感,被这么一弄全身都跟着发抖,嘴上却一口咬定,“上次落荒而逃的人是谁?阿昭,你才是胆小鬼。”
钟昭听到这话抬起脸,面无表情地跟江望渡对视起来,过了半天,两个人都没有离开视线。
顿了顿,他又像是被气笑了,又像是下定决心一样点头:“好,江望渡,你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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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在此恭喜我们打了两辈子光棍的小钟和小江,终于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眼镜]
会做那个恨一段时间,文案内容在后面一点。
第45章 抓痕 你后背上的东西是什么?
又过几日, 钟昭跟这一年的榜眼探花正式去翰林院报了到,这两位的年纪都比他大,职级却比他低半级, 目光对上时皆有些讪讪。
但他们明显也是豁达之人, 没过多久就释然地拱了拱手,语气真诚道:“钟大人当真年少有为。”
钟昭维持着谦逊的姿态说了几声没有,又拍了番对面的马屁,一行三人这才各自去忙自己的事。
他们此时初来乍到,连上官的脸都没有认全乎,不可能一上来就立刻担任要职, 无论再聪慧的人都得先熟悉熟悉环境。
而如今不需要花心思在准备科举上,钟昭总算腾出了时间,能够好好思考怎么把太子弄下去。
他被此处的前辈安排去看国史, 一边翻动书页一边思忖,眼下春闱舞弊虽告一段落, 该杀的人杀了, 该流放的人流放了, 但纵火一事至今都没有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