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钟昭原本丝毫不觉得江望渡会完不成任务,他担心的只有曲青阳实在太好抓,他们还没把孔世镜私藏赃物的证据整理完,江望渡就会杀回来,打乱相应的计划。
  结果现在听钟兰说完之后,他居然真的开始有了那么一点不安。
  “哥哥,你想什么呢?”钟兰哪里知道钟昭的思绪飞到了何处,见他垂眸不语,提高音量道,“我刚刚说要跟你一起,将这桌子送到小江大人那里,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钟昭回过神,应了一句后说道,“但一会儿见到人,你要叫他江大人,别喊错了。”
  ——
  此次江望渡带兵是谢英一手促成的,也因为将要抓捕之人的身份特殊,皇帝有意将出京的排场弄得很大,城门口站满了围观的百姓,说不上里面就有谁的探子。
  钟昭起初没想过为他送行,几乎是有意地将搬家选在了对方离开的日子,虽然那群人应该不会来江望渡家门口,可谨慎点总没错。
  他换上平时绝不会穿的衣服,将桌子放进马车里,一路像做贼一样带着妹妹来到了江望渡的门前,手刚抬起来碰到门闩,这人就穿着一身盔甲从里面走了出来。
  江望渡平时身上富家公子的感觉比较重,但穿上甲胄则完全不同,微微皱着眉头的时候,不怒自威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不过当他看清面前的人是钟昭,眼睛里很快就出现了惊喜之色,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蹲守的人,忙将他和钟兰拉了进来。
  “你们怎么过来了?”当着小姑娘的面,他没跟以往似的做出什么亲密举动,只是将钟昭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没忍住笑着问,“你这衣服是从哪里翻出来的?”
  钟北涯如今的外衫来自钟北涯,倒也谈不上非常难看,只是一看就有年头了,再加上他还戴了一顶破旧的草帽,走路时刻意有些颤颤巍巍,乍一看就跟老头一样。
  “这你别管。”眼下孙复不在,钟昭取下帽子整理了一下领口,总算恢复了平时俊朗青年的模样,拽了拽钟兰道,“叫人。”
  “江大人好。”钟兰跟江望渡已经很久没见,眼巴巴地看了他半天,才指着一旁的马车说明了两个人的来意,然后又把头扭回来,认真地说道,“希望您会喜欢。”
  江望渡显然没想到他们是来给自己送东西的,闻言顿时愣一下,被钟昭轻轻在腰间拍了一把,才猛地反应过来,颔首道:“阿兰亲手打的桌子,我当然喜欢。”
  随着这话落下,钟昭上前掀开马车的帘子,将东西抬进了屋中。江望渡眼也不眨地盯着这张大小正合适的长桌,慢慢将手盖上去,恰好落在不久前钟昭抚摸的地方,又看着他重复道:“我很喜欢。”
  “这是我做的。”钟兰噘起嘴,佯装不满地问道,“江大人对我哥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好好好,是我错了。”江望渡一听这话就笑了出来,想像上次一样弯腰把人抱起来,但是随即又想到钟兰现在已经不小,改为捏了捏她的脸,“谢谢阿兰。”
  钟昭抱臂倚在一旁看着他俩的互动,心情格外平静,甚至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高兴在里头。
  过了半晌,他轻轻摇头,时间是疗愈一切的良药,自从认清眼前人并非前世的怀远将军,他连江望渡哄钟兰玩儿都接受良好了。
  “其实,我哥哥这一路驾车也很辛苦。”钟兰刚刚说那句话本就是在撒娇,被江望渡揉了揉,立刻笑着把钟昭拉过来,“我没有生气,你们好好的,我很开心。”
  钟昭这时又想起自己曾经信誓旦旦地对钟兰说过,他跟江望渡永远都不会是朋友这样的话,然而一年过去,他们已然滚到一张床上,表情登时有些不自然。
  江望渡当然记得自己跟他以前是怎么相处的,脸上的笑容愈发大,带着几分促狭望向了钟昭。
  只不过大概是因为前一天晚上刚做过那种事情,看着看着,江望渡的视线就逐渐开始往下移,直至最后放在了钟昭唇上。
  钟昭懂他的意思,轻咳一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钟兰,意思也很明白,孩子还在呢。
  就在这等视线交错,气氛焦灼,钟兰还一脸懵懂地看着他俩之际,大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道声响,是孙复牵着两匹马走了进来。
  “公子,我们也该走了,城门那边……”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进,在看到屋内的场景时顿时消音,随后煞有介事地拍着钟兰的肩膀,引导着她跟自己一道向外走,“阿兰,你应该还没有见过率军出城是什么样子吧,我给你讲讲……”
  钟兰到底年纪小,思路很快就被孙复带跑,当真跟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没空理会这边的事了。
  钟昭暗松了一口气,终于得以放肆地让自己的视线,落在江望渡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笑够后,喉结轻轻一颤,走上前右臂一挥,蓦地用背上的暗红色披风将两个人罩了起来。
  不远处阿兰刚好回过头,惊疑不定问:“他们在干什么?”
  孙复也往这边望了一眼,随后连连嘶气,如临大敌地告诫:“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看!”
  温热的吻就这么落在唇上,分开之后,钟昭听见自己轻声对江望渡说道:“哥哥,我等你回来。”
  第66章 作戏 你跟江大人不是那种关系吗?……
  此时他们头上罩着一层红布, 武将的披风厚且遮光,钟昭只能在一片昏暗中看到江望渡的脸部轮廓,依稀感到自己刚刚的话说出口后, 对方似乎笑了一下。
  他油然而生一种感觉, 好像这披风其实是红盖头,他在家做的梦成了真,江望渡真的嫁给了他。
  “曲青阳算个什么东西。”钟兰毕竟还在一旁站着,尽管孙复已经拼尽全力用身体阻隔她的视线,她还是对自己哥哥和江望渡在做什么充满好奇。江望渡很快便将披风放下来,抬手为钟昭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 语气自信而笃定:“我绝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江望渡自己的头发被高高束起,扎得紧紧的, 到了现在也只有一点毛躁,钟昭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眼睛, 在对方准备将手收回去的那一刻, 忽然握住了他的右腕。
  两人对视良久, 但直到最后,钟昭也没再说什么出格的话,只是垂眼放开了手道:“去吧。”
  “孙复。”江望渡偏头叫了一声随从的名字,走到院外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钟昭和钟兰以后,扬鞭抽在了马身上, “走了。”
  钟昭看着他的背影,牵着钟兰立在原地沉默了好半天,直到胸腔中升腾起来的留恋慢慢消解,才摇了摇头, 回去继续帮忙搬家。
  第二天傍晚,一切都安顿好后,开始陆陆续续有人带着礼物上门给他暖房,钟昭索性在几日后摆了个乔迁宴,将自己在翰林院的三五好友,诸如齐炳坤和唐玉宣,以及唐策、康辛树等人请了过来。
  因为宅子比之前不止大了一星半点,打扫的难度大了很多,钟昭秉承着反正皇帝交代宫人给了他三百两银子,根本没必要抠抠搜搜装穷的思想,还特意从外面买了两个厨娘回来,并且给钟北涯和姚冉各配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小厮。
  门外的匾额挂了上去,跟以前只有一家四口的情况发生巨大改变,隐隐有了些官员府邸的样子。
  做饭的时候,两个厨娘抡起勺子表示要大显身手,肩负起了填饱整个宴席所有人肚子的责任,甚至连传菜都有水苏等人抢着干。
  姚冉和钟北涯冷不丁闲下来,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于是很茫然地把要去敬酒的钟昭拦住了。
  他已经换下了官袍,眼下就穿着一件简单的青衫,右手捏着一只盛了半杯酒液的杯子,被拦住后手也很稳,杯里的东西半点没洒。
  钟北涯看向面前愈发挺拔高大的儿子,突然发现他看上去竟如此成熟,浑然不像没到十九的人。
  “怎么了?”钟昭微低头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一句问话,遂轻声道,“师父好久没来做客了,我想去敬他一杯酒。”
  “……你师父那儿我去就行。”钟北涯总算想起自己要说什么,皱着眉问道,“不是让你把你表格和姑姑也接来吗,这么高兴的日子,他们不在像什么话?”
  钟昭听到这话,脸上的笑容缓慢地收敛起来,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过了片刻才道:“表哥生了场病,已经连着告了几天假,姑姑要照顾他,今天来不了了。”
  自从上次把秦谅打晕后,这人一直想尽办法趁赵南寻不在时跌跌撞撞地往顺天府跑,只差没有在家里大骂钟昭限制他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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