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薛婵:“……”
“要是清霈兄长知道你花在这上头,还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我哥才不会呢,给了我就是我的,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两人入厢房,面对面跪坐。
程怀珠勾唇一笑:“而且,重要的是钱吗?”
薛婵撑脸等茶:“钱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程怀珠掰过薛婵的脸,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不,是运气,是我这超凡脱俗的运气。你知道凝翠楼的雅间多难订吗?”
薛婵轻笑,她吃人嘴软,也没什么好说的。
茶坊清净雅致,虽是在冬日,却明亮通透。连瓷瓶里的插花都格外有韵致风雅。
两人坐了半天,还不见有人来。程怀珠让明夏出去问,可是她半天也没回来。
“怎么这么晚?”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看看就来。”程怀珠干脆起来,带着忍冬去寻。
她们三人一走,隔间里就剩薛婵与云生初桃。
坐久了有些乏味,干脆也起身在隔间慢慢走动。
她走到西窗下,推开窗。西侧是街市,许是要过年,出门采买的人也多。
形形色色,熙熙攘攘。
不过太闹了些,薛婵只看了一会儿便阖上窗。
她慢悠悠地转着,拨开珠帘纱幕走到东侧的一扇窗前,伸手轻轻推开。
雪气扑面而来,冷得人一激灵。薛婵略探出身,这一边的景致倒是开阔。
楼下是小巷,安静人少。这凝翠楼所处位置尚好,不远处就是观音湖。极目而望,正是霜天雪地,雾凇苍茫一片。
“出来一趟倒也挺好的。不是在这地方,还瞧不着这景呢。”薛婵轻轻笑起来。
她倚在窗边思索着这景,指节叩在窗棱上,觉得实该入画的。
窗下响起一阵闹腾的动静,低头看去,有三个年轻人走进来。
紫袍金冠的少年一脚将一个人踹到墙上,青袍少年蹲下身拍拍他的脸,笑着问道:“下次还敢吗?”
那人瑟瑟摇头:“下次不敢了。”
紫袍少年闻言:“你还有下次?”
对方猛地摇头:“没有没有,不会有下次了。”
“我告诉你,再让我抓到一次,我就打你一次。”
青袍少年半靠在墙上,抱臂笑意晏晏:“还不快滚。”
对方手脚并用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巷外跑。
紫衣金冠的少年叫住他。
“站住。”
“怎么......?”
他勾唇,声色冷冽:“今日之事,你要说出去的话......”
“不,不,不会的......”他说完又飞快地跑了。
站在窗边的薛婵垂眼冷看,将一切尽收眼底。
似乎是感受到目光,紫袍金冠之人猛然抬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相汇。
薛婵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起了阵风,吹在她脸上,冷冷的,无端让她想起那一夜的雨。
她无波无澜,只是淡漠,撤出合上窗。
窗下的郑少愈抬起头,却什么也没看见,于是推了把身边人:“你看见什么了?”
江策勾唇:“看见了张日思夜想的脸。”
郑少愈皱眉,提醒道:“诶,你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别想七想八。”
江策擦拭被弄脏的手,笑容灿烂:“怎么会呢?”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程怀珠正要往下看去,薛婵“砰”的一声关上了窗。
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鬓发,淡淡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几只雀儿打架,瞧着有趣罢了。”
程怀珠挑眉:“有趣你为什不让我看?”
“这不你一声就给吓散了,都飞走了,空荡荡的有什么意思。”薛婵嗔怪她。
两人饮了茶,跟着出来的妈妈在外头催了两声,这才下凝翠楼。
刚上马车,程怀珠惊讶道:“下雪了呀。”
此时风雪萧然,卷起一地薄雪飞花。
薛婵回头看巷,那处已没有人。只有素白天地,漫天飞扬的雪。
第10章
这一场雪断断续续下了两天,却在十二月十三前停了,前往武安侯府参宴的时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天晴气朗,连悬着的冬阳落在人身上都有些暖融融的。
薛婵到侯府赴宴拜寿。
因着男女分席,侍女就先行引着薛婵和程怀珠她们往寄鹤馆去。才过了一道廊桥,迎头又碰着两个年轻的姑娘。
薛婵不大认得,反倒是程怀珠先喜笑着唤了一声:“阳君!”
她立刻拉着薛婵快步走上去。
等人都走近了,薛婵才看清楚来。
一个年纪尚少,和程怀珠年纪相仿,约莫着十四五岁的样子。桃花面,水杏眼,极其可人。
程怀珠上前挽着她的胳膊,低低抱怨:“我都好久不见你了,也不见你给我写信。”
“这不是忙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病了,改天我陪你玩儿,你别上心了......”萧阳君扯扯她的衣袖哄。
两人亲亲热热地说话,薛婵就悄悄退后两步给她们腾出闲来。
雪化了有些滑,薛婵晃了晃身子,又立刻被人扶住。
她抬头,对上双吟笑眼:“雪化了,可要小心脚下呀。”
声音像挑着云雾一样轻柔。
薛婵抬起头一看,是原本和萧阳君一起过来的姑娘。她向她道谢,客气道:“不知姐姐是……?”
“我姓方,名唤有希,小侯爷的母亲是我姑姑。”
听周娘子说过,两年前病逝的侯夫人姓方。
原来是武安侯府的表小姐,薛婵点点头,轻轻一笑。出于礼仪,也准备回话。
“我知道,你是薛姑娘。”她却笑着开口,“早就听闻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薛婵愣了一下,更加不明所以,却见她始终温柔得体。
不过她也没再多话,露出个客气的笑来。
方有希亦没多话,微微含笑和她站在一处。
程怀珠叙完话,又拉着薛婵道:“这就是我薛家表姐。”
“这是明义伯府的萧三姑娘。”
薛婵上前一步,两人相互见礼。
“原来你就是薛姑娘。”萧阳君微微歪头,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略略有思。
几人在廊桥上站了一会儿,侍女道:“外头冷,姑娘们到寄鹤馆去吧。”
众人穿过游廊,走过一径花墙,便到了寄鹤馆。
因着尚早,此时尚未开席。在前来武安侯府赴宴的人多,女眷们大多三三两两聚在一处或弈棋或谈笑。
程怀珠是个爱玩儿的性子,拉着萧阳君和另外几个姑娘凑在一处闹。
薛婵挨着窗边一安静处坐下,案几上有棋盘,却是半副残局。她凝着墙上的一幅画,浅浅出神,只是总有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一抬头寻,同萧阳君撞上眼。
若是她避开目光倒还有得说,偏萧阳君只是有些好奇地望着,见她看过来便略略笑得羞涩。
薛婵不大明白,不过又转念一想,程怀珠的朋友,大抵都是差不多的性子吧。
于是她微微颔首,回以一笑,干脆低下头去,装作思索残局。
“薛姑娘可有解局之法?”方有希在她对面坐下来,仍旧是那柔水似的笑,“这是我与友人所对的半局棋,我想了许久未有解法。方才见薛姑娘看了许久,似乎是已有思路?”
“算有一点点吧。”薛婵淡淡一笑。
方有希伸手:“请解”
两人相坐,薛婵执黑,方有希执白,先后落子。棋局僵持不下,薛婵思索间余光瞥向身侧半开的棱窗,瞧见一只大金鱼从房檐上飞过。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一瞧,发现真的是只金鱼。
只不过是金鱼样式的风筝。
这大冬日的,谁这么有闲情放风筝?
“承让了”
薛婵晃了一下神,棋差半子而输,她放下子,淡淡笑道:“方姑娘的棋风与我一故人有些相似,连带着这棋局也是。”
对方低头捡子,温柔一笑:“是吗?或许是你我实在有缘罢。”
方有希是个很和气的人,并且和气得不能再和气了。
不仅和气,而且体贴、细致、周到。
只是这样很亲近的来往,薛婵觉得有些不明所以,也不大习惯。
“方才多谢了。”
方有希见她疏淡了一些便慢慢收子:“谢不谢的也就算了,只是你输我一局。过了廊便是梅轩,此时梅花正盛,不如姑娘替我折几枝梅还礼?”
薛婵应得直接,起身向外折梅。
她沿着游廊往外走,入目是湖石假山,上刻“梅轩”二字。
待抬头,果然瞧见后头梅花正盛,竟都是生了许多年的古梅,早已高过了房檐。
此时天清气朗,映在雪地上十分明耀,把她的眼睛刺了一下。
待到适应之后沿着中间的小径又继续往上走,绕了两折便进了梅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