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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生气......你那个时候就那么不待见我?”
  “是啊,我知道你一直对我见死不救还反手算计的事情还耿耿于怀,觉得我冷心薄情。可是二公子,我初入京便被人挟持。那样骇人,你还威胁我,我既然不认识你,为什么要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替你承担责任?如果那日出现的不是你呢?是真正的狠徒呢,我该如何?我还能坐在这里同你忆往昔吗?”
  她的声音很轻,很平静,甚至还有些许淡淡的笑意。
  “我不承认,一是嫌麻烦,你我不相熟,我既不想窥探他人的秘密,也不想承担保守秘密的责任。二是生气,那事之后,我还病了好一阵,一见到你我就想起那晚的惊心动魄和我喝下的许多苦药。三是你反复试探挑衅,我实在是觉得不爽,故而不待见。你越试探,我就越不想承认。”
  事情太久,两人逐渐熟悉,热络,江策早就忘了这事,也早就不纠结了。
  薛婵说起来,他才想起来去年她因着他,大病了一场。
  她道:“我知道,你因我不救你而耿耿于怀。如果真的对你造成了困扰,那我向你道歉。”
  “这件事,我很早之前就已经不在乎这件事了。”江策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薛婵,此事是我的过错。言语弥补尚且不足,昔日错,往日恩,必当报答。”
  薛婵轻声:“那就以待来日吧。”
  他错愕,端午他那般缠着薛婵,她连听他道歉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此事却如此直接应下。
  片刻后,江策又开了口:“薛婵,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你可以告诉我,我就变成什么样的人。”
  薛婵本想说不用,可是她想了想,轻轻开口。
  “二月二十七,积香寺的后山,你吹的那首曲子很好听。”
  江策抬起头,即使灯火昏暗,他根本看不见屏风后的薛婵,可是他能感受到薛婵正在看着他。
  那一天......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那一天,其实那天他很不安的,在薛婵面前说的每句话,都在等待她的反应。
  过于柔软,过于脆弱。
  其实或许他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只是自己实在是太不能面对,太不能接受了,所以下意识忽略。
  可是她记得,她却记得。
  江策有些似懂非懂,那种感觉就像风流过手心,看不见、抓不住却能感受到。
  “等回了京,我再吹给你听吧。”
  “好”
  一灯花落,山雨新凉。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静静听着雨,听着滂沱的雨落在窗上,密密匝匝听得人有些困。
  油灯响起爆芯声,薛婵将目光从灯上移开,打了个浅浅的哈欠。
  许是雨太大了吧,她觉得有些困倦便半伏在矮榻上,闭上了眼。
  就睡一会儿吧,反正这雨也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反正有他在。
  就眯一会儿,眯一小会儿......
  雨依旧下着,下得长久,下得滂沱。
  江策坐在书案前望着屏风,望了很久。他想这雨要是不停就好了,他也不用走。
  “薛婵?”
  无人应答。
  他站起来走到屏风前,试探性地又唤了一声:“薛婵?”
  只有雨声。
  江策放轻了步子,绕过屏风,看见了她。
  薛婵半侧在矮榻上睡着了。
  他把呼吸放得更轻了些,慢慢走到了榻前。
  江策站在她身前,将那灯盏里的光尽数挡住,只有暗灰的影子拢住的那有些削薄的身躯。
  太暗了,有些看不清她。
  江策想凑近了看,可是迈了两步,他就停下脚步想了想,又往后退了两步。屈膝后退,膝盖触地,跪坐在了她身前看着她。
  薛婵想必是累极了故而睡地很沉,呼吸绵长。
  他就那样微微垂着头,双手交叠在身前,摩挲着着自己的衣角。
  夏季的雨来的又急又猛,滂沱的雨声掩盖了他内心翻涌。
  江策坐直身,轻轻探去,歪着头看薛婵。
  她的半边脸埋进了衣袖里,露出了半边面庞了,只瞧得见一弯眉、一鼻梁,映着朦胧微光。
  江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可还未碰到,就又蜷起手收了回去。
  在灯光照不到的昏暗之处,餮足地勾起了唇。
  他吸了口气,移转目光,落在了那一截纤巧的脖颈上。
  那里空空荡荡。
  他想应该有些什么的。
  可是,应该有些什么呢?
  目光再动,他看见了拢在肩背上的几层衣衫,是像水一样的颜色,有着许多细密而浅淡的花。
  他看了很久,久到自己猛然一惊,连忙低下头不再看。
  江策攥紧了自己的手,深深垂头平复着翻涌而起的情绪。
  很久很久,他微微抬眼。
  可是他这回却看见了,看见了从矮榻上垂下的一片花罗裙。那裙摆处有着一圈淡淡的、难以发觉的血渍。
  那是他的血。
  江策凝起了眉,滋生出恼怒来。
  那不该有任何污渍,不该沾染尘埃,不该允许有一丝一毫的污秽沾染其上。
  油灯燃尽,浓重的墨色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薛婵的脸也暗了下去。
  许久,长长的叹息落地。
  【作者有话说】
  小江:马儿累了,跑不回去。
  绿眉:……好大一口黑锅。
  第74章
  雨渐渐地小了,连风都柔和了。
  这一场夏雨就那样急骤而至,又匆匆而停,只遗留了一大片消散不尽的水汽。
  江策也不知道为什么薛婵睡得那样沉稳,即使他将她抱下榻,吹了灯,往廊上走也未曾醒来。
  她只是安静窝在江策怀里睡得安稳,呼吸轻而绵长。
  反倒是江策,三步一吸,五步一呼,走得很慢很慢。
  他没有低下头去看过薛婵,目视着黑暗的前方,一步一步走着,甚至抱着她的手都刻意将衣袖卷了几层隔着,也未曾太过收紧用力。
  对于他来说不过几步的路,生生走了许久。
  江策径直走到床前,将薛婵轻轻放了上去。一沾被子,薛婵就翻了个身,背着他。
  一缕头发如水般流过江策的掌心,他心底生出一种惶恐失落,立刻伸手抓住。
  可什么都没抓住,只有掌心突生的痒和心底无尽的怅然。
  江策低下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深深看了眼依旧安睡的薛婵。他替她盖好薄被,抿唇退后,转身轻轻打开窗,翻身越出合上窗。
  本想下山想回去,可是一想到薛婵在山上,江策就又没那么想回去。
  他站在竹枝丛后的墙前中站了许久,站在她的墙外,以背靠墙。
  砖石太冷,墙体太厚,他听见了薛婵的脉搏跳动声,也静静听着渐小的雨声。
  江策闭上眼,仰起头。似乎这样,可以让大雨冲刷干净那一副肮脏心肠。
  剪子掉下来的时候,他伸出手接住了那把剪子,握住了剪子的手柄。
  只是剪子落在他手心里的一瞬间,又改变了想法。那把小巧的剪子在手里轻轻一转,剪尖就划破了手心,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的血。
  一盏微弱的灯太暗了,江策却在那一瞬间看到了她皱起的长眉,听到了她低声的叹气。
  江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感觉来,还未来得及想明白那是什么。
  只是单纯觉得撕破的伤口,流出来的血在薛婵紧蹙的眉、微抿的唇、轻声的叹息里,都显得那般不值一提,都显得那般值得的。
  江策抬起手,慢慢摊开手心。
  一条长长的尚在愈合的伤口赫然横在掌心。
  江策后知后觉。
  原来那种情绪,是满足。
  他大费周章究竟要的什么呢?只不过是一点点的心疼。
  人实在是太贪心,太偏私了。
  欲望无穷无尽,得到了一样,就想要另一样。
  而他太不磊落干净了,太阴私了。
  江策捂上了自己的脸,低声喃喃。
  “人是有罪的,我也是有罪的。”
  雨渐渐的小了,停了。
  江策回头看了眼那堵墙,渐渐走远。穿过长廊,走过佛塔,绕进后山的石刻佛壁下,有风卷着花落了下来。
  他接住那朵花,身侧忽地亮起了一盏灯笼,照在了手心的花上:“原来是榴花。”
  江策收花入袖,抬起头去,在并不算亮的光亮下,看见了石壁上头的崖间长了棵不知多少年的石榴树。枝条向外斜侧生长,一大半垂在了他的头顶。
  他伸出手去,折了两枝下来抱在怀中。
  “你们守在此处,虽说摒退无关紧要之人,可为何要将禅院里的所有人都迷晕?”
  在他身边提灯的人惊讶道:“又玉托我们一部分化作护院随行,一部分暗中守着,连日来也都是如此。今日郎君来,我们虽暗中退守,可是并未下药迷晕她们啊?此事可有勘误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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