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他扛着球杆入的是裕琅这队,郑少愈差点没一口气撅过去。
这人又发病了。
他赶紧拉着沈柘和其他人商量对策。
江策骑在马上,球杆扛在肩上,眯着眼看正听郑少愈说话的沈柘。他又看了眼薛婵,此时正捡着箭筒里的石头看呢。
“......”
他都上场了,她还不看他在那看那几块破石头。不过江策又转念一想,石头也好,反正不是人就行。
沈柘正和郑少愈说话,忽地感觉如芒在背。他抬起头,那位督虞侯正一手握缰绳一手提杆看着他。
神色傲然张扬,目光微睨。
他只能安慰自己是错觉,再偏头时看见了场外正从箭筒里数花的薛婵,有些微愣。
倒好,愿本还纠结着怎么和她搭上话呢。
江策见他看着薛婵若有所思,恨不得把外场的竹帘子屏风都给搬上来,再把薛婵装箭筒里带走。
“沈编修,盯着姑娘家看可不是君子所为。”
江策不知何时骑马到他身边,神色声音都冷冷淡淡。
沈柘一笑:“在下失礼了。”
江策轻哼了一声,同裕琅交视点头。
新的一场马球赛又开始了。
沈大探花被裕琅和江策围堵争球,觉得背上重得很,莫名有些喘不上气。
这两人,一个兴奋,一个更兴奋。
场外的薛婵看着这场景压下笑,默然向天许了个愿。
望上天眷顾这位沈大人前途锦绣。
沈柘总觉得这位武安侯府二公子对他有意见。
可是他又完全不记得自己和他有什么太大的交集,不知哪里得罪了他,让他总是追着自己在暗中较劲。
譬如此时,皇帝带着他们在猎场行猎。
明明猎物很多,擅骑射之人更多,但是江策总是若有若无地在他身边同他盯着同一个猎物。
江策骑在马上,搭箭拉弓,一箭射中了草丛后的一只野物。
沈柘些许惊讶,赞道:“督虞侯好箭法!”
江策笑了笑,看着他手里的弓:“你骑射不差,只是这弓不好,拖累了。”
“无妨”沈柘也只是笑了笑。
“姑且借你吧”
手中被骤然塞进了一张弓,他低头一看,原是江策手里的那张,而自己的弓已经被换走了。
“督虞侯!”沈柘高声唤他道了声谢,“多谢你的弓!”
锦衣袖袍的少年早已驾马离开,他用那张并不算好的弓又射中了两只猎物。哨声起在这秋色百里的原野之上,迅猛的苍鹰盘旋展翅落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高台之上,这些生动之景尽数落在了薛婵眼中。
这九华山的秋日并不萧索寥落。
纵使红衰翠减,仍有黄绿的山、如荼的枫、苍蓝的天、碧透的水、澄黄遍地摇曳的野菊,以及马上意气风发的英姿。
擎苍驾马的少年绣袍耀眼,骏马烈烈,长弓铮铮。
他的衣裳比其他人都要多彩鲜艳,高阔张扬的笑声散在这秋原之上。
薛婵并不知在这短短一年之中,他成长的如此之快。原本去岁还在同她梅下斗嘴,此时却昂扬。
又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只是她不知道。
薛婵低头,看见高台角落处的一片黄白野花。
生得爽朗灿烂,和江策箭筒里的花是一样的。
她垂眸含笑,敛裙蹲下身,触摸着那花,有了其它的想法。
第80章
一场秋猎下来,收获颇丰,皇帝于同心湖旁的澄碧殿赐宴。
薛婵等人在偏殿参宴,首坐的是裕琅和宝嘉,她身侧坐着程怀珠与萧阳君。
只是两个人,一个垂首慢饮酒,一个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碟盏里的蔬肴,倒显得薛婵神采胃口俱佳了。
薛婵慢慢饮着杯中的果酒,看着程怀珠,她平日里的活泼一下子都不见了,只有满满的少女心事。
程怀珠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夹起的菜还未送到嘴边又放了回去。
薛婵问她:“你怎么了?白日里还好好的呢。”
程怀珠郁郁地看着她,又苦恼又疑惑:“我也不知道,就是又高兴,又觉得不高兴。从前不这样的,我明明最喜欢秋天了。”
薛婵轻笑道:“等散席回去了,我陪你玩儿跳棋吧。”
“好呀好呀”程怀珠瞬间就精神了,薛婵将自己桌上的那碟子蟹酿橙推给她,她又高高兴兴的:“峤娘,我就知道你总是让着我,每回喜欢的蟹肉都让给我。”
薛婵笑道:“蟹凉,可不要贪吃啊。”
若不是在席宴之上,程怀珠早就又扑到她怀里撒娇打滚了。
薛婵扑哧一笑,给她倒了杯酒。
程怀珠的情绪好了不少,薛婵才抬起头,看向方才她望着出神的方向。
斜对面坐着郑少愈。
他正垂头丧气地给自己倒酒饮酒,远远看过去就不大高兴。
其实他今天遇到程怀珠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每见着他就走,好不容易遇上了追问她。
可是程怀珠却说:“咱们都大了,还是少见的好,而且我见着你也不大高兴。”
郑少愈听不明白,两人认识好几年了,哪一回不是高高兴兴地凑在一起玩。有好玩儿互相送,有有趣地事互相说。
他们明明是难得的玩伴,怎么就因为长大了就要生分了呢。他总是觉得,他们难得相遇上的、如此投机的两个人,是要玩一辈子的。
本来马球赛赢了个彩头,想送给她玩儿的,只是送没送出去的,还挨了好一顿说。
她说,她见着她不高兴。
郑少愈不明白,怎么就不高兴了呢。
他想得太久,久到有人坐到他身边都没察觉。
“这蹴鞠赛也赢了,怎么你还不高兴了。”
江策骤然出声,郑少愈抬起头看清之后吓了一跳。
他神色怪异,握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才又吐出句。
“你......挺花哨啊。”
江策脸色一沉,嫌弃道:“郑少愈,你没品我不是第一天知道。”
郑少愈僵笑着,打量着跟花蝴蝶一样的江策:“算了吧,你这品也不是一般人撑得起来的,我要是这品,早就羞愤得一头撞死了。”
江策皮笑肉不笑,保持着一副貌美模样:“你自己知道就好。”
郑少愈:“哈哈”
他被江策从失落的泥潭里拉出来,问道:“这边不是你的席位呀,你怎么坐这儿了?”
江策送酒到嘴边的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
“哦,知道了。”郑少愈看了眼对面的薛婵,他摸着下巴,上下扫了眼江策,说了句,“薛姑娘真倒霉,要日日对着你。”
江策看着他,勾起唇:“你说什么呢?”
郑少愈别过头装作没看见,席宴对面的薛婵方才饮下一杯酒,复抬头时见到江策从上席而来,坐在了郑少愈身边。
他实在是太打眼,惹得席间众人时不时往这边瞟。
偏生那人只是撑着下巴对薛婵笑。
郑少愈一脸无语看着每一根眉毛都在传情的江策,默默挪远了些。
这人还能再招摇些吗?
薛婵想:能的,只有更招摇没有最招摇。
程怀珠和萧阳君不知何时坐的近了些,两人手交握着,抿唇忍笑看着薛婵。
薛婵的额头一跳,她想别过脸,又怕江策多心抱怨,可是一直看实在是眼睛受不了,于是只能兀自给自己又倒了杯酒,一口饮下。
为什么会有一种熟悉的尴尬感。
她依旧笑着,笑意僵凝在脸上,案桌底下的手已经快要扣穿桌腿了。
裕琅端着酒杯,盯着薛婵和江策二人,不知想些什么。
宝嘉在她身边,开口道:“说起来,姐姐和江二郎既有亲缘也有情分呢。”
裕琅瞥了眼正跟花孔雀一样在开屏的江策,呼吸凝滞了一下。
她不忍直视闭上眼。
“他也配?”
薛婵酒喝的有些多了,脸不住的发烫。她同程怀珠与萧阳君告知了一声,便带着云生和初桃,悄悄出殿了。
见她走,江策立刻起身也出了殿。
他从澄碧殿出,迎面一阵微凉的风来,卷着一缕缕绵甜的桂花香气。
江策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出来寻薛婵的。自乞巧那日得到了薛婵明确的接纳,他就总是想着要多见两面,多近两步。虽然婚期将至,可是他还是尽量克制住想要频繁找薛婵的念头。
而马球赛、秋猎后,到刚才为止,已经有四个时辰没见过她了。
他不怕流言不怕麻烦,可是不希望给薛婵添麻烦。
只是想着,能够说上两句话,能够看见她笑,哪怕是远远的也好。
江策看见薛婵并着她的两个侍女提灯往湖边去,于是大步追上。才下了石阶,过了桥就看见薛婵站在水边散酒。
他笑起来,正要加快步伐从桥上下去,却忽地看见有人朝着薛婵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