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陈掌也在一旁侧敲旁击,询问一些天子的近况。
  霍去病不胜其烦,随意应付了几句。
  家宴上几乎全是陈家人,他在这儿就是个外人。也不知道团哪门子的聚。
  那边倡优正在耍百戏,一条绳子横在半空,优伶在那条细细的绳子上走过。霍去病不知道这究竟有什么好看的。
  他盯着走索的优伶,浑身上下焦躁的很。他不想再在这儿待下去了,又想起了那边在府里的人,越发坐立难安。
  卫少儿笑着回头,就见着儿子开口,“母亲我先回去了。”
  卫少儿愣住,“今日不留下么?要不要再看一场舞剑,你自小就爱这些。”
  霍去病摇头,“母亲不用了,时辰也不早,孩儿先行告退。”
  再晚一点就要到宵禁,到那时候才是想走都走不掉。
  霍去病从陈家出来,径直往府里去。
  入了府门,家仆们才来得及拉住马,他就从马上下来。
  执事听到消息赶过来,“主君今日不在陈家留宿么?”
  毕竟是过年,不管再如何不喜继父,也该一家团聚。
  “不用。”霍去病脚下走得生风,径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她怎么样?”
  执事赶紧回道,“那位女子一切都好。”
  听执事这么说,霍去病脚下步子加快,一把推开院门,就见着桑余裹着崭新的狐裘,站在雪地里。她自己去够树叶上的雪。
  庭燎的火光将雪地照亮,她站在火光里热烈又寂寥。
  胸口整个膨胀开来,浓烈炽热的感情在躯体翻涌。他大步过去。不顾她脸上的错愕,一把将她拉入怀里。
  第176章
  霍去病的怀抱带着少年人抽条式的清瘦,手臂从两边拥过来,天地之间倏地静默下来。只能听得到他自己的鼻息声响。
  她像是一团云雾,明明抱在怀里却没有半点质感, 他不自觉的收紧手臂。紧紧围箍住她的腰身。
  少年人炙热的体热,在冰天雪地里从四面八方给涌过来。将她完全淹没。
  霍去病自幼锦衣玉食, 个头高挑, 十六岁的少年, 哪怕身形还有些清瘦, 但是个头已经很高了。
  他脸颊几乎完全贴上她的,不等桑余开口,恶声恶气道,“冰天雪地的,你跑出来做什么!”
  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几日,直到昨日才勉强停下来。可是雪停之后,反而比下雪的时候更加寒冷。手指在寒风中不过是暴露小会, 就冻的通红。尤其夜里,寒气更甚。
  霍去病气得磨牙, “寒天腊月的,谁叫你出来的?!”
  “我在屋子里呆的闷,所以就出来走走。”桑余挣扎了下,结果他像报复似的,两条手臂越发的收紧,近乎整个的将她完全镶嵌在自己躯体里一般。
  这话听得他越发的气恼,寒夜里出来玩雪,还真是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侍中——”桑余拿捏着犹豫的腔调开口,“可以……”
  “不许说!”少年人用近乎凶恶的口吻把她的话给截断。
  桑余未尽的话全都吞入了肚子里。好吧,再来一回也还是这个狗脾气, 半点都不带变的。
  突然腰身上的手动了下落了下来,但是下刻她整个的被打横抱了起来。她有瞬间的发愣,然后赶紧的惊慌失措,“你,你要做什么?”
  霍去病也不搭理她,径直往那边的屋子走去。原先侍立的奴婢们,见状赶紧纷纷躲避到一边。
  他径直到了内寝,把她放到了榻上。
  桑余张着嘴有瞬间的发懵。不是,这再来一回进度就这么快么?她要不要挣扎一下?
  就这么让他得手了恐怕接下来的事儿不太好做吧?
  脑子里乱腾腾的想着,她人霎时就和一条蹦跶的鱼开始翻腾,整个人惊慌失措,“你、你做什么,你——”
  霍去病径直把她塞到了被衿里。冬日里的被衿厚重,他快步出屏风外,不多时的功夫,手里提着一只暖炉过来。炉子里新加了炭火,他二话不说,径直塞到被衿里,然后将被衿拉拢的更严实一些。
  桑余坐在那儿,整个人几乎被裹成个蝉蛹。里头的暖炉透过一层铜皮往外徐徐的冒着热气。
  “现如今长安里,除了戍守城门的校尉和士卒,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出门。你倒好,胆量挺大,也不怕耳朵冻掉了。”
  “我已经在屋子里待好久了,有不能去别处去。就在院子里看看也不行?”
  “你头次来长安吧?”霍去病突然问。
  桑余看过去,霍去病随意的盘腿坐在一旁,半点都不讲究仪态,“长安的冬日和寿春不一样。长安的雪天里真的会冻死人,就算不冻死,也容易冻出冻疮。”
  “这疮一旦长出来,稍不留神就会年年发作。痛痒难耐。”
  桑余面色古怪的看过去,“侍中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
  “我舅舅就有,我平日里见到他擦拭膏药。不过都没什么用处。”
  他记事的时候,姨母卫子夫已经做了夫人,舅舅卫青也已经是太中大夫。一家亲人早已经从公主府里出来,也脱了奴籍。过上了锦衣华服使奴唤婢的生活。
  从前的那些苦日子,也只有在祖母卫媪嘴里偶尔的念叨,还有舅舅卫青手上以及腿脚上复发的冻疮上可以窥见一二。
  “侍中说笑吧,侍中出身富贵,怎么知道这种东西。”
  霍去病看过去,“你不知道我是谁?”
  桑余故意摇头。少年站起来到外间去,只听到一阵鼓捣的动静。不多时他去而复返,手里已经多出了一张布帛。他把布帛摊开摆在她面前。上面用隶书整齐的写着'霍去病'三个字。
  “记住了。”
  霍去病见着她好半会,眼睛才从那三个字挪开,怔怔的望着他。
  “一定要记住。”霍去病说完,“记不住我唯你是问。”
  话是这么说,可是看他脸上也没什么凶狠的样子。
  桑余犹豫着要不要害怕一下,就听到对面的说,“你把他名字告诉我,我替你去找。找到了之后,你们就和离。”
  怎么还惦记这事呢!
  桑余抬头起来,她这模样落到对面人眼里又是另外一层意义,“既然你开不了口,那我去。”
  “你,你做这种事干什么?”桑余坐起身,身上包裹住的被衿落下来。
  霍去病看过去,两人无声的对峙。
  “话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他留在长安许久不回,只有那两种可能。你再找也是白费功夫。我替你把事了断了有何不好。”
  “侍中不要这么说他。”桑余咬住下唇,“我们成婚不容易,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霍去病眼皮乱跳,他回身过来直接坐在卧榻上。那动静不小,吓得榻上的人往内里缩了下,两眼睁圆了满是警惕的瞪着他。
  她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躲在卧榻深处。不过总算是没再提那个李三的事了。
  关于那个李三,霍去病不想听到半个字。
  霍去病故意微微俯身过去,床榻里头的那个人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顿时把自己抱得更紧了。
  明明是故意为之,可见到她害怕成那样。霍去病也没有什么恶作剧得逞的快意。
  “马上就要新旦了。”霍去病看向她,“要不要出去看傩舞?”
  见到她有些不解的抬头,霍去病笑,“你忘了今日是冬至了?冬至大过年,是要让侲子驱逐邪祟,求得来年顺遂。”
  说着他有些奇怪,“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天庭又不过年,她怎么知道。
  “可是这不是要提前准备吗?”她说着抱膝好奇问,“我之前听婢女说,你出去了。应该也不会准备这些了。”
  “我都回来了,谁说不会准备。”他说着就笑,拉她的手,“走,正好现在时辰也不晚,去看看去。”
  见她还是往内里躲,霍去病握住她的手腕,“放心我不会把你如何。”
  说完,就已经把她拉了出来。他吩咐下面的人,“去准备膳食和酒水。另外把侲子们也叫来。”
  下面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今日霍去病去了陈家,他们以为主君不会回来了。所以也懈怠了不少。这突然来了命令,不由得手慌脚乱。幸好庖厨下准备充足,侲子也在待命。毕竟就算主君不在,宅邸里也需要祛除邪魅,好求得来年平平安安。
  桑余被霍去病拉到正堂上,她被关了好长一段时间。当然那堵门,还有那些个护院的家仆根本不能拿她怎么样。她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谁也拦不住。
  婢女们在他们过来之前,重新在铜灯树里点了烛火。现如今堂上灯火葳蕤。原先的冷情也一扫而空,生出了些许活气。
  霍去病那辣么多规矩,也不让桑余去旁边的席位上坐着。拉住她的手,就让她在身边待着。
  一队侲子身着代表五行的红黑白青黄色的衣裳,手里持鼗鼓以及火把,在方相氏的带领下列队到堂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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