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妻薄情 第70节
   
         
   
   
     我思来想去,夜不能寐,终于想明白缺少了什么,是你啊,谢郎。试想想,那日白雪红梅,如果能有你的容光,那么我的梅园就会像仙境一样美好。
  所以,谢郎来吧,我备好美酒,备好佳肴,备好最美的梅花,等你来同我一道欣赏。
  就,很肉麻。
  但皇帝深以为然,道:“王卿相邀,何妨一赏?”
  谢玄英只能来,并且还要好好欣赏,明天上班再转述给皇帝。
  “我敬您。”他执壶倒酒。
  正好再看一眼水阁。
  可这回瞧,惊觉异常。女眷们惊慌地散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尚书也发现了,眯眼看去。
  这是怎么了呢?
  狗出了问题。
  --
  一刻钟前。
  松狮犬黄耳受到了女孩子们的热烈喜爱。程丹若亦然,她也喜欢小猫小狗,但考虑到没有疫苗,不敢贸然抱,远远观察了一会儿,想知道它亲不亲人。
  谁想竟发现些许异常。
  小狗一落地,就避开了想抚摸的女孩,躲到桌椅下。
  “能把它抱出来吗?”有人问。
  彩环答应,蹲下来哄狗。
  小狗凶狠呲牙,口角留下大量涎水。
  程丹若不由问:“它平时也这么怕人吗?”
  “不是的。”彩环尴尬道,“黄耳平时乖得很,也亲人,这几天大约是见了太多的生人,这才吓着了。”
  她想方设法,试图把狗抱出来,免得被郡主责骂:“黄耳,来,来呀。”
  “平时也这么多口水吗?”程丹若眉关紧锁。
  彩环:“不是,这两天才……啊!”她方才把手伸到桌下,这会儿一时走神,没留意就被狗咬了口。
  狗的牙齿何等尖利,真的用力撕咬,直接啃出血洞,撕下皮肉。
  彩环疼得要命,手掌鲜血直流。
  “离那只狗远点。”程丹若不确定狗是不是得了狂犬病,但没有疫苗,一旦感染上病毒,真的半点法子也没有。
  她扭头寻人:“有没有网兜?把这只狗弄出去。”
  丫头们面面相觑,迟疑不动。程丹若是生面孔,既非主家,又无威信,且这是郡主的狗,谁敢随便动手?
  这一慢,就晚了。
  黄耳连平日照顾自己的丫头都咬,已经没有多少神智可言,狂吠两声,从桌子底下窜出来,见人就咬。
  离得最近的是一个小姑娘,才十二岁,被吓得跌坐在地。眼看就要被扑脸,旁边的丫鬟倒有几分忠心:“姑娘小心!”
  竟然直接挡在她面前。
  黄耳扑她个正着,牙齿啃住脸孔,撕咬下半张脸皮!
  “啊!”丫鬟惨叫一声,顿时头涌鲜血,恍如恶鬼。
  “快躲开!”程丹若赶紧叫她们散开,水阁地方不大,松狮体型小,光咬人腿就够麻烦的了。
  当时,许多人正在窗前作诗,提笔凝思,注意到这边的响动,还有些不满。
  “安静些,作诗……啊!”
  惊叫此起彼伏。
  还是许意娘镇定,本与嘉宁郡主说话,见状马上叫人:“捉住那只狗!”
  嘉宁郡主更是又惊又怒:“来人!打死那只畜生!”
  不知道是不是黄耳颇具灵性,感受到了杀意,还是纯粹被声音吸引,竟然转头朝里面奔了进来。
  一只疯狗迎面跑来,哪怕松狮犬的体型不算很大,也不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能够对付的。
  可丫头们听见命令又如何?
  被啃掉半张脸的丫头就在眼前,人都是怕死的,再忠心的人,本能也会阻止她们自寻死路,更不要说多数人的忠心,压根没到豁出命的份上。
  倒是有几个颇具胆色的姑娘,虽不敢上前捉狗,却将手上的茶盏、砚台丢过去。
  黄耳放过了她们,盯住了一个闭眼喊叫的女孩:“滚开!走开!!啊啊!!!”
  它调转方向,正要扑上前,突然当头泼来一盆水。
  对水的畏惧令它止步,却也令它愈发狂躁,扭头盯住袭击自己的人。
  程丹若端着铜盆,慢慢后退。
  麻烦大了。
  怕水,狂躁,流口水,这只狗十有八九得了狂犬病。
  但凡被咬伤,处理再及时也没用。
  “嘘。”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众人,“到外面亮的地方去,不要叫。”
  危急时刻,人们缺少的未必是胆气,而是专业知识。不认识的几个姑娘,朝她微微点头,捂着嘴巴,你拖我,我推你,慌不择路地往外跑。
  她们当然是聪明机灵的那一拨。
  可还有反应慢的,胆子小的,别说跑了,连站都站不起来,瘫倒在椅子里,瑟瑟发抖:“别,别过来。”
  原本,黄耳对这样不动的人没什么反应,但她们太紧张,眼睛紧紧盯着,反倒被狗认为是挑衅。
  它伏低身,露出尖利的牙齿,寻找扑咬的机会。
  然后,背后响起动静,它扭头躲开,居然又是水,茶水。
  程丹若找到一盏没怎么喝的茶,把残茶泼了过去。
  黄耳彻底被惹怒了。
  它放弃其他人,牢牢锁定程丹若。
  程丹若缓慢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恐惧。
  她不是不怕疯狗,可水阁里的女孩子,最大十六岁,开春就要成亲,最小的才十二岁,第一次被母亲带来这样大的社交场合。
  这不是千军万马的战场,人被碾碎也不过顷刻。
  一条狗而已,扭头就跑,过不去自己的良心。
  假如我被咬了……程丹若吐出肺里的气,心想,那也是命。
  穿到古代有什么意义呢?活了十几年就这么辛苦,死掉也干净。左右无父无母之辈,没人会为她伤心。
  她拿起火盆边的火钳,紧紧握在手中。
  黄耳想扑上来,但被她挥舞着铁钳给吓退了。
  “吼。”它四肢僵硬,口水滴滴答答,喉咙里不断发出奇怪的声音,好像喘不上来气一样。
  “程姑娘。”许意娘已经被丫鬟拉到门口,“快出来。”
  程丹若扭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她已经命仆妇们自外面关上窗户,只留门,显然预备将狗关里面。
  她点点头,不敢将后背暴露给疯狗,慢慢往后挪。
  黄耳穿过桌椅下方,始终与她保持一到两米的距离,不肯放弃。眼看她离光亮处越来越近,它也就越来越焦躁,跃跃欲试。
  “把窗打开。”程丹若怀疑自己走不出门,赶紧开口。
  许意娘略有迟疑,窗都不高,若是狗急跳窗,外面这么多人可不好办。
  “开窗!”王咏絮却吩咐,“给我把窗打开!”
  这里毕竟是王家,她的话比许意娘管用,仆妇们开了窗,怕狗从窗户跳出来,远远躲开。
  水阁顿时亮堂不少,黄耳畏光,动作又慢了起来。
  外头传来嘉宁郡主的声音:“抓住那个畜生。”
  四个健壮的仆妇,手持木棍出现在门口。
  这刺激到了本就狂躁的黄耳。它不顾一切,朝着程丹若狠狠扑了过去。
  她立即抬起火钳格挡。
  犬齿咬住了铁,咯吱有声。
  口水淌下,程丹若飞快松手。
  狂犬病毒都在唾液里,她可不敢保证自己身上没有小伤口。
  但火钳一丢,武器也就没了。
  程丹若背靠在墙上,四处摸寻可以防御的东西:最佳选择是杌子,可惜离她有点远了,椅子也是,被带的东倒西歪,弯腰扶起来不现实。
  铜盆倒扣在地,拿不到,岸上的笔墨纸砚也无用场。
  倒是香炉……她背贴着墙,挪到旁边,想去拿墙角的铜鸭炉。
  明亮的光自窗扉照入。
  隐约间,她看见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
  几乎是同一瞬间,黄耳避开仆妇挥下的木棍,朝她的小腿扑了过来。
  程丹若猛地砸下手中的炉子。
  “哐当!”尖锐刺耳的落地声。
  没砸中?她低头一看,黄耳就缩在她的脚边。
  心差点跳出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