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没有!”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摇摇头:“罢了,我知道你没有。”
  “主上,我……”
  “同你开玩笑的。”
  她舒出一口气,换了一个坐姿,望着窗外渐渐落下来的暮色。
  “溪明这个人,我并不是很清楚。你离他也不必太近了。”
  “主上?”
  她唐突冒出这样一句,江寒衣倒有些无措。
  姜长宁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溪明是皇城宫苑副监的儿子,母亲官职不高,但也是清白人家,给齐王做一房侧室,是很相配。这人是去岁入的王府,据说生性温和,知书达礼,因而没过多久,便领了管家的差事。
  但要说为人如何,她来此的时间不长,是当真没来得及摸清。更没有碰过他。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眼前的人说。
  她只道:“你明白,我先前被人下过毒。”
  江寒衣脸上的神色,便跟着沉肃了下来,无声地点点头。
  “这府里的人,我并不全信。”
  “主上是疑心明公子吗?”
  “我不知道。”
  她答得干脆,又平静。
  真正的齐王姜长宁死于谁手,是世界线修复局也不曾掌握的信息。但能肯定的是,下毒的细作仍然潜藏在王府中,只要她稍有疏失,一定会迎来第二次下手。
  在本次任务中,她只有凭自己多加小心。
  自从来到此间世界,她一直暗中提防,试图寻找蛛丝马迹,但至今并没有多少收获。
  是溪明,或旁人,王府中的每一个人都可疑。除了……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我只相信你。”
  “主上?”
  江寒衣的目光闪了闪。
  天暗下来了,屋里点了灯。灯火下,他的眸子里像有星星。
  “为什么?”
  “能为我将性命置之度外的人,绝不可能背叛我。如果这府里有哪一处能让我安心,那便是你这里。”
  她看着他,微微一笑。
  “所以,能陪我一起吃饭了吗?”
  ……
  饭菜终究是端上来。
  葱爆小牛肉,干烧大海虾,燕窝焗鸡丝,蟹粉狮子头,再有一个春令的鸡头米烩嫩豌豆,一碟碧绿青翠的小油菜,加上一海碗热腾腾的淮山枸杞鸽子汤,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江寒衣是苦出身。即便如今成了半个主子,依然很不习惯吃饭时有人在旁伺候。
  姜长宁看得出来,索性打发了侍人下去,落得个清静。
  “吃吧。”她道。
  这人不动筷子。
  她动手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别拘束。”
  还是不动。
  她无奈,扬起眼尾看他:“你若这样,本王不如现在就走?”
  这人躲不过去了,抿了抿嘴,将手慢慢地从桌子底下抬上来。
  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他的手,在薛府受刑讯时,曾自己探入火盆,将指纹毁了个干净。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包扎的布帛已经拆了,但模样仍是不好看的。
  如何能好看呢。
  原本很修长的一双手,疤痕斑驳,十个指尖更是被烧得厉害,新生的血肉粉嫩,部分地方还透着鲜红,让人一瞧就……
  很疼吧。
  江寒衣觉察了她的目光,神色极不自在,飞快地又要将手往下藏。被姜长宁一把捉住了。
  “主上……”
  “别动,”她握着他的手,却不敢用力,只松松地拢住,“一会儿碰疼了。”
  不用她说,其实这人也不敢动。
  他僵硬着,任凭自己的手被她攥在手里,一分也不敢往回硬挣,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是睫毛抖动得厉害,目光躲躲闪闪的,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也不知道是因为打破男女大防,被她握住了手,感到羞赧。
  还是因为手上的伤疤就这样无遮无掩,暴露在她的眼前,而感到自卑。
  或者兼而有之。
  姜长宁垂眸看了一会儿,忽地低下头去,很轻地,吹了一口气。
  指尖新生的嫩肉,原本应当是一碰就疼的,但在这样轻柔的气流下,只觉得微微的痒,像春风拂过柳梢头一样,令人心没来由地一颤。
  江寒衣连话都不敢说了。
  只怔怔地望着她,眼里被灯火映得,全是她的影子。
  她轻轻笑了笑:“很好看。”
  “什么?”
  “我说,你的手生得很好看。”
  “……”
  江寒衣几乎是痛苦地闭了闭眼:“主上,求您不要拿属下取笑了。”
  “我没有,”她神情从容,“不过是一时的伤疤罢了,怕什么,那老郎中在宫里当了半辈子的差,什么没见过。她同我讲你的伤势时,从未将手上的烧伤放在眼里过。”
  “……真的?”
  “你说呢?她要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脑袋怕是早就丢在宫里了,哪还轮得到来我王府养老?”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温声道:“没事的,我让她拿上好的药材,去做祛疤的伤药,待你的伤完全长合了,便拿来给你用。”
  江寒衣在她气定神闲的架势里,晃了晃神。
  半晌,轻声道:“属下不值得主上这样费心。”
  她弯了弯唇角。分明听见他又在说自己不配,却也没有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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