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大人,民妇真的没有做毒圆子啊大人!”
康平之妻黄秋香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声音戚戚。
今日戏班子所有的乳糖圆子,都是黄秋香所做。康禄既然是死于乳糖圆子,那黄秋香便成了这最大的嫌疑人。
所有人在知晓毒藏乳糖圆子之内后,恨不得当场抠吐。可那乳糖圆子早已在胃里消失殆尽,想吐也已经来不及了。
康禄一死,戏班子里的人都皱着眉头,像是在哀悼康禄之死。
实则在哀悼自己,什么时候会毒发。
“大人,小人的妻子不会下毒的,她不会的!”
康平跪在黄秋香的身旁,扶着她颤颤巍巍的身子,“若小人的妻子下毒,戏班子中所有人都吃了乳糖圆子,为何只有康禄死了......这样行凶,岂不太过蠢笨!”
康平说的也并无道理,戏班子里的人都知晓是黄秋香做的乳糖圆子。康禄吃乳糖圆子而死,所有人肯定会第一个去怀疑黄秋香,这实在是太过明显。
“妇人家,行事时,不会细想这般多的。”
演大鬼之人正努力地将手指伸进嘴里,努力抵住舌头,想将今日的乳糖圆子吐出来,“班头,我知晓康禄这厮,进过嫂子的房间!”
平日里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如今面前这毒妇竟对着乳糖圆子下毒,真是其心可诛!这事眼下必须摆在明面上来说了。
“怎会如此?”
康平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慌地转向身旁的黄秋香,“秋香,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我......”
被人戳破此事,黄秋香支支吾吾的,迟迟不开口,低下头去,也不敢再与康平对视。
明眼人都能瞧出其中的门道,可康平似是不愿意相信。
“阿祥,你是不是看错了,不要污了你嫂子的名声,你嫂子平日里待你们还算不错。”
康平长舒了一口气,方才扶着黄秋香的手掌也不自觉地被他握成了拳头。
“这有什么看错与不看错的,又不止我一人瞧见。班头,您不信问问阿和。”
大鬼对一旁也在扣嗓子的二鬼使了个眼色。
“又何须来问我......”
二鬼本不想多说什么,可眼瞧康平这副样子,越瞧越心中越愤恨。
康平作为班头,平日里照顾他们颇多。如今青云县有不少戏班子,各大戏班子之间竞争也大,什么场子都接,什么戏都唱。他们戏班子的生意就是这样,一日不如一日。
这一次上元节的傩戏,是他们第一次演,也是班头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戏班子在青云县站稳脚跟,却弄成了这样。
即便如此,班头也从未欠过他们一个子,少过一顿饭。
“唉......班头,您问问咱们这满戏班子,有人不知晓这事吗?”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瞥过头去,都不敢与康平对视。
康禄此人平日里在戏班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可康平不一样,康平人太好。他总是出去给戏班子拉活,有喜事的,有白事的,他都接,有时甚至忙得一日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水。
若是将此事告知他,后果实在无法想像。
可如今即便是他们一直瞒着,康平也知晓了。
众人用表现,告诉了康平真相。
“畜生!”
康平想要起身上前狠踹康禄的尸体,却被一旁的捕快们一把拉住。
“枉我看在我阿耶的面子上,给你一口饭吃,也没有将你赶出戏班子。你竟然这般肖想我的妻子,你这个畜生,死不足惜!死得好,你死得好啊!”
康平方才的悲伤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可如今的咬牙切齿,却是真真切切地从内心发出的怨恨。
“翠微楼中,所有装过乳糖圆子,放在后厨内的碗,都验过了,没有发现有毒。”
沈雁回将自己的竹箱收拾妥帖,从翠微楼的厨房内出来,“谢大人,方才那请来的大夫便是这样说的。不仅盛了乳糖圆子的碗没有毒,那些未煮的乳糖圆子,以及灶台上的锅具,都没有毒。”
她的那碗,也没有毒。
难道说毒并不是下在乳糖圆子之中?
若是康禄在吃完乳糖圆子后喝过茶水,毒在茶中,也是有可能的。
若不是乳糖圆子,那所有人都有可能给康禄下毒。
“康禄此人,平日里可有仇家?”
被沈雁回告知她那碗中并无毒,谢婴总算松了一口气。
“回大人,康禄的仇家,简直多到数不胜数。”
演判官的那人胆子稍稍大些,跪在地上开口,“他平日里横行霸道,戏班子中谁做得好与不好,都要说上一嘴。就如近日来说吧,他一边骚扰芍药,一边又肖想上牡丹了,牡丹你......”
判官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众人眼下才反应过来。
方才牡丹是不是说——康禄再编排一句刘成的是非,她就杀了他。
“牡丹,本官想问,方才你给沈小娘子端乳糖圆子那一刻的时间,当真都在后厨里吗?”
第52章 喝桂花蜜炖冬梨吗?
谢婴的话一出, 四周猛然安静得出奇。
整个戏班子里的人几乎都跪到在地上,连头都不敢再抬一眼。
牡丹似是早就预料到了,她深吸了一口气, 从沈雁回身后走出。
“牡丹姐姐......不是的吧。”
沈锦书的手紧紧地攥住她的手心,将她拉扯住,“牡丹姐姐, 你是崔良玉, 崔良玉是不会杀人的。”
她只是犹豫了一会儿, 便立刻改了口,语气坚定, 满目信任。
她认识了牡丹姐姐那么久, 她从来就不是那种人。
“凤姐儿放心,牡丹姐姐没有。”
牡丹小心地将沈锦书紧握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而后跪到谢婴面前。
“从翠微楼的后厨端一碗乳糖圆子,并不需要一刻。”
谢婴挥了挥袖口,免了她的下跪, “且本官方才问了黄秋香,她的乳糖圆子一早便煮好了,只是放在灶台的锅里煨着,你只需盛出即可,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么,剩下时间, 你去了哪里?”
“牡丹,真的是你?”
黄秋香今日在后厨时, 还与牡丹闲聊了两句。她知晓牡丹心仪刘成, 可康禄总是无论是饭桌上还是在戏开场的间隙,字里行间总是要编排刘成。
用编排刘成的行为, 妄想引起牡丹的注意。
牡丹今日在后厨时,的确怒气冲冲道想要给康禄的乳糖圆子里下巴豆好好惩治他。
没想到牡丹未下巴豆,竟直接下了毒药将康禄给毒死了!
“我说你怎么向我多要了一碗乳糖圆子,原是用来给康禄吃的。虽然康禄平日里嘴是贱了些,但你也不至于杀了他吧。牡丹,杀人,是要砍头的!”
牡丹是个好姑娘,待戏班子里的人都极好,黄秋香此刻只觉得可惜。
“嫂子,谢大人问话,又何须你来插嘴?”
大鬼瞧黄秋香,越瞧越来气。平日里康禄编排刘成的时候,她黄秋香倒是未帮忙说上一句话。眼下康禄一死,似是被牡丹下毒所杀,她反而偏帮起康禄了。
班头还在一旁呢,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为她的情郎开脱。班头真是瞎了眼,娶这样一个媳妇儿!
“阿祥,不要这样对你嫂子说话。”
即便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康平还在维护着黄秋香。
“回谢大人的话,民女并未毒杀康禄。”
牡丹并未表露出一丝紧张,反而组织了言语,慢条斯理道,“在那一刻时间,民女去了翠微楼的后巷,给阿福送乳糖圆子。”
“谁是阿福,人眼下身在何处。可能将他带来给你当证人?”
谢婴一时有些疑惑。
方才明成与牛大志就已经将戏班子里的人都盘问了一遍,并未有一个人叫作阿福。
且戏班子里的人大多都在山棚处演傩戏,又如何会去翠微楼的后巷中。
那后巷清冷,即便是上元佳节,愣是连盏灯都不点,与繁华热闹的街道极为反差。
“阿福......”
牡丹低头垂眸,眉头微蹙,鬓发间的莲花灯簪也跟着摇晃。
“回大人的话,民女并不知晓阿福去了哪里。阿福,是个可怜的流浪儿,没有家的。他吃完乳糖圆子便走了,民女实在是不知晓。”
那个小小的身影萦绕在牡丹的脑海里。
他还那样小,是与凤姐儿一般的年纪。
眼下既然找不到“阿福”这号人物,那自然不能应证牡丹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即便是沈雁回与谢婴内心都不太相信牡丹会杀人,这样的证词对牡丹来说,依旧很不利。
“既是流浪儿,又怎么会与你扯上关系?既不知去哪里寻他,又如何能恰巧在这段时间,又恰巧在翠微楼的后院,等着你给他送乳糖圆子吃......牡丹,你眼下说的话,你自己想想,能让本官信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