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而且这些女眷的家人在朝中也都颇有地位,若能拉拢,也是妙事。
俞妙兰诗作得极好,谢钰大喜,叫宫人将此诗抄录下来,并使了个眼色给司砚,司砚会意,给俞妙兰赏赐了几套珍贵的墨宝。
谢宜瑶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虽说司砚在名义上地位更高,但谢钰也不甘示弱,明面上还是她更胜一筹。司砚虽说礼仪上和太子持平,但实际上并无实权,性格又很温吞,在长公主面前难免低头。
二人之间看似和睦,背后却有暗流汹涌。
然而何止是她们,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不身处利益场,这本就不是一场简单的宴会。
第二轮被酒杯选中的人是郭遐的侄女。
郭遐刚经历明贬暗升,十分得意,郭娘子却很低调,勉强赶在时间结束之前作出了诗,虽然文采一般,但也不必罚酒了。
第三个则是柳家女儿,柳幼慧,尚书令柳涛的孙女。
柳涛是名家子弟,作为前朝重臣却有从龙之功,谢况称帝后给他封了县公,食邑是谢宜瑶的数倍。
柳幼慧又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从小矫生惯养着的,心气甚高。
听过柳幼慧的诗作,沈蕴芳点评:“到底是世家大族教出来的,文采确实不错。”
只是柳幼慧不知是否紧张了,诗作得慢了点,等她念完时已经超时了片刻。计时的宫人不敢得罪她,便没有主动提及。
待酒杯被放回了曲水中,柳幼慧也松了口气。
此时有人却不乐意了,出声质疑道:“贵嫔、长公主,柳娘子分明超了时,为何不罚呢?”
柳幼慧是个急性子,还未等司砚或者谢钰开口,就站起身来,指着这人:“你!”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席下有看不惯柳幼慧平时行事的,也都议论起来,场面顿时混乱不堪。
第33章 忠孝仁义(二) 陛下如今有了儿子,倒……
饶是柳幼慧再不知理, 如此失态也是别有原因的。
这敢和柳幼慧叫板的人,名叫孙青云,她的胞弟孙白霓从小就跟着谢况, 虽然只是个侍卫, 却很得谢况的喜欢。
谢况称帝后, 孙白霓自然也就鸡犬升天了。
别看孙白霓现在只是个小官,但却是谢况为数不多的心腹近臣。而且谢宜瑶知道,孙白霓是个有能力的,以后定会飞黄腾达,故而并不看轻孙家。
然而在柳家这种高门大户眼中, 皇帝谢况纵使熟读经史, 却无家学底蕴,骨子里也只是个从底层靠武功爬上来的粗人罢了,孙家之流更不过是条靠讨好谢况活命的看门狗。
柳幼慧耳濡目染下, 也不把孙家人放在眼里,之前为此和孙青云已经有过冲突。
此时一气之下, 柳幼慧直接站起身来准备发难,差点忘了当下还有几位后妃和公主在场。
站都站起来了, 要是坐下反倒显得她连一个小小的孙青云都怕, 柳幼慧现在进退两难,还是诸人目光焦点, 一时间大脑宕机, 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有长辈在场, 谢宜瑶也不好发作, 干脆坐看好戏。
司砚率先出面调停:“诸位还请稍安勿躁,柳娘子也请先坐吧。”
贵嫔都给了台阶,柳幼慧自然是下了。
司砚继续说道:“柳娘子不知超过时间, 并非故意躲酒,然而规矩事先是说好了的,既然超时,还请柳娘子饮一杯酒。至于孙娘子,能提出这点是好的,只是你方才与本贵嫔和长公主殿下说话,居然只坐着行礼,也不起身么?”
说到这里,还在幸灾乐祸中的孙青云顿时慌了神,连忙起身谢罪:“青云目无尊长,还请贵嫔治罪。”
她也本不是喜欢挑事的性子,只是因为和柳幼慧素有旧怨,才失了礼数。
“无妨,你也是一时情急,既然如此,就也饮一杯酒,就此揭过吧。此事原是宫人的疏忽,一桩小事罢了,我也饮上一杯,以表歉意。”
司砚亲自斟了杯酒,一饮而尽。
她以柔克刚,三杯罚下来,也没人再说什么了。
谢钰倒是提点了几句:“虽说今日诸位不必太过在乎礼节,但也不能失了分寸,大家平日里有什么恩怨的,不要摆到台面上来,丢了面子倒是小事,惹了贵嫔和公主们的雅兴,那可就是罪过了。”
众人纷纷称是。
这两人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挺会配合的,谢宜瑶心想。
曲水流觞又进行了几轮,幸好都没轮到谢宜瑶。反倒是沈蕴芳被选中一次,却是正合她意,可以大放异彩了。
突然间,司砚和谢钰小声说了几句话,尔后带着几个侍女先离开了。谢宜瑶虽然坐得离她们不远,却也听不真切具体说了什么。
众女先前心中皆有顾忌,不能尽情享乐,现在贵嫔避席,长公主又是个松散性子,她们纷纷放松许多。
等当下作诗的人念完,谢钰才跟众人解释道:“司贵嫔身体有些不适,先到旁边的宫殿里去休息一下了,诸位不必挂怀。”
此言一出,今日到场的两个嫔
御都提出要离席去照顾司砚,谢钰没有阻拦。
谢宜瑶本就怕曲水流觞轮到自己,而且确实挂念司砚的情况,也说跟去看看。徐妃本也想去,但是谢素月不肯和母亲分开,又不愿意跟着去,只好罢了。
谢宜瑶和两位嫔御一道离开了,这两位都是九嫔之列,也都本是前代妃嫔,昏帝被杀后本该充入掖庭为奴,然而被谢况看重,纳为嫔妾。
至于其余的前代妃嫔,要么被杀,要么被谢况赠予他人。
谢宜瑶以前对这两位虽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并不像介意司砚那般在意,心里还对她们有些怜惜在,因此只是简短寒暄了几句,并未生出事来。
……
“我无事,不过是有些头晕乏力罢了。你们都过来做什么?”司砚斜卧在床上,扶着额头,看上去并无大碍,见来了好几个人,反倒有些嫌弃。
恰好宫人端来了药汤,谢宜瑶眼疾手快,赶紧接了过来:“我来吧。两位也可先回去了,好让贵嫔好好休息。”
二嫔不敢违逆公主,又看司砚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就连忙退下了。
谢宜瑶坐在榻边,用瓷勺搅着药汤:“烫了些,凉一凉再喝吧。”
最近几个月谢宜瑶对司砚都很主动亲近,今日之举倒也并不显得奇怪。司砚任由谢宜瑶随意行事,连几个宫人都打发到外头去了。
待宫人都走了,司砚先开了口:“你不是最喜欢热闹的么,怎么不去和她们一道,来这里做什么,怪冷清的。”
“怕曲水流觞选中我。”
司砚不禁哑然一笑,谢宜瑶见她这般,也没忍住勾了勾唇角。
好一会儿,药汤终于凉了些。
“不烫了,贵嫔喝些吧。”
司砚缓缓起身,接过碗来,慢吞吞地喝着药。
谢宜瑶趁着她没法打断,道:“贵嫔刚才真是好手段,三杯酒就让大家都信服了。若是换我来我,是不会给柳幼慧好脸色看的。”
论嚣张,谢宜瑶是不允许有人比得过自己的。
司砚饮完了药,淡淡道:“她很受柳令君的宠爱,若是没安抚好她,今日回家去多半就要‘告状’了。这事要是闹大了传出去,也算是我的主要责任,不能坐视不管。”
司砚很明白局势,眼下谢况还不敢随意动柳家,他要坐稳皇位,需要这样的大族支持。
尚书令柳幼慧的祖父柳涛,当初谢况想让二妹改嫁的柳融的父亲柳狄,加官侍中的尚书左仆射柳绾,以及谢钰的夫婿驸马都尉柳劲……谢宜瑶不禁感叹,朝中的柳家人真是太多了,她能分清这些人的名字和官职已经很是不容易。
但是,几位柳氏重臣也并非全是同一支的,柳家这么大的家族中,难免会有利益冲突,只要静待时机,从内部瓦解他们不失为良策。
这是谢况的打算。
而司砚,不知是擅长藏锋敛锐,还是根本没有野心,似乎只想大事化小。
谢宜瑶道:“只是这件事虽然明面上解决了,但柳、孙两家娘子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这是必然,并非我能左右的……咳咳!”
谢宜瑶抚了抚司砚的身子:“贵嫔还是少说些话吧,那杯酒本也不必喝的,怎么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考虑。”
“从前倒不会这般脆弱,喝几杯酒,吹几阵风,就受不了了,”司砚感叹道,“自从生了阿宁后,我这身子就是如此了。”
司砚比谢宜瑶年龄还小些,却已经生下两子了。如果和前世一样,那么明年司砚还会再生下一子。
铁打的身体也遭不住啊。
司砚缓过来了些,继续淡淡道:“说到这个,前些日子陛下跟我说,你也和主婿成婚许久了,虽然每月都会见几次面,却也不见你有喜……陛下如今有了儿子,倒也想见见孙辈了。只是这话不好直接和你说,知道你最近常到宫中见我,就让我代为传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