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同电影中精心设计过的画面那般令人挪不开眼。
  ——如果这画面里没有一只行李箱就好了。
  听见声音,池砚之偏头望向他,随即合上杂志起身,拉着行李箱走过来:“离婚协议书放桌上了,等你有时间我们就去民政局办手续。”
  陆珩以为池砚之醒了,哪怕有气,他们也能谈谈。
  池砚之一直都是这样的,再生气也不会摔门离开,只会建议两人冷静下来谈一谈。
  陆珩想着,只要有机会谈谈,他就能跟池砚之道歉,承认自己的自大和无耻,求得池砚之的原谅并发誓永不再犯。
  可池砚之没给他这个机会。
  即将擦肩而过时陆珩才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池砚之的手腕。
  他有种感觉,如果现在他不拉住池砚之,就再也留不住这个人了。
  “我们不离……”
  陆珩掌心的暖意从皮肤一直渗透到池砚之心里,让他生出一股强烈的、想要留下来听陆珩后面的话的冲动。
  可是几倍于正常人感受到的疼痛又在提醒着池砚之,他的口袋里整齐叠放的检查单不允许自己再犹豫。
  何况陆珩也不是第一次这么骗他……
  “阿砚,我们不离婚,我错了,我……”
  “你没有错,你只是不爱我而已,这不怪你。”池砚之打断他。
  “我……”陆珩张了张嘴,爱字太重,他怕开口得太轻率反而像在说谎,可现在不说他又怎么留住池砚之?
  他下意识握紧池砚之的手腕,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没有不爱你……”
  他小心地寻找词语来敷衍自己的样子如同一把利刃将池砚之捅穿。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抱着不该有的期待,相信陆珩不肯离婚的话语中能有一分真心。
  “陆珩,这次又和谁打赌了?上次赌我不会游泳也愿意拼命救你,上上次赌我的手稿被你弄丢也不会怪你,这次又赌什么?赌你说爱我,我就会留下来?”
  方才真的有一个瞬间,池砚之想把压在他心上令他快要撑不下去的一切都告诉陆珩。
  可是现在不能了,他在陆珩面前丢过太多次脸,唯有这一次他想保留一点尊严。
  池砚之猛地把手抽出来,转眸平静直视着陆珩:“然后呢?再和之前一样,告诉我你只是在骗我,对吗?我已经履行了和你离婚的承诺,就这一次,给我留一丝体面,可以吗?”
  陆珩都忘了自己曾经还做过那样的蠢事,顿时无言以对地愣在原地。
  omega从未用这样讥诮的目光看过他,池砚之的手指紧紧握住行李箱的拉杆,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失望,恰巧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我朋友来接我了,之后几天我有些事,你这边准备好去民政局,提前联系我,我会安排时间赶来。”
  说完,他冲陆珩微微点头后决然离开。
  就像对待一个走路时不小心撞到他的陌生人。
  “我没有骗你。”
  池砚之没有回头,似乎并不在意。
  狼来了的谎言说多了,池砚之已经不愿相信他。陆珩也从没想过,某天会因为失去了某个人的信任而撕心裂肺。
  陆珩心脏紧缩,他知道今天放池砚之走了,之后或许再无转寰的余地,眼下没有别的办法,陆珩劈手夺下池砚之的行李箱,把拉杆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仿佛紧握着和池砚之“谈判”的筹码。
  可池砚之的神情让他的心又凉了半截,池砚之没说话,只是索要地伸出手。
  陆珩拉着行李箱退了一步,乞求道:“别走,我们谈谈。”
  见他没有要归还的意思,池砚之的手垂了下去:“如果你怕我带走你家里的东西,尽可以检查,办离婚手续的时候记得把箱子还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珩急切地吼了一声,抛下箱子去追离开的人。
  电梯门正慢慢关闭,他伸手挡了一下,池砚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陆珩受不了他这个表情,狗腿一般双手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你还没吃早饭,我买了你爱吃的那家……”
  池砚之下意识把已经泛起青紫的手腕藏到背后,没有伸手去接:“我不爱吃他家的饭,我对蟹黄过敏。”
  而那家店是以蟹黄包闻名的。
  电梯门再次缓缓闭合,陆珩突然失去了再拦一次的勇气。手里拎着的早饭渐渐冷却,不再有热气升腾打在他的手上变成细小的水珠,如同炙热地爱着他却被他伤透了心的池砚之。
  他以为至少有这么一件关于池砚之喜好的事情是他清楚的。
  他唯一一件表明诚意的事也做错了,这下池砚之怕是更加坚信他只是在耍他。
  好在池砚之的行李还在家里,他还能卑劣地以此为由哄骗池砚之见上几面。
  只要多些交集,他就不是毫无机会。池砚之那样心软的人,只要他拿出诚意来……
  陆珩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头那点挥之不去的焦虑感。
  楼下。
  祁星河纳闷地看着池砚之空荡荡的双手:“你行李呢?”
  “被扣下了,”池砚之淡淡道,“我们走吧。”
  “他这是什么意思?”
  “闹脾气吧可能,”池砚之转头朝楼上望去,“也没什么重要东西,以后再来拿就是了。”
  他这个角度根本看不见陆珩是否在窗边,也不能马上找到陆珩家所在的楼层。
  算了。
  他收回目光:“麻烦祁哥了。”
  “跟我客气什么?”祁星河示意他上车,“对了,你都打算离婚了为什么要把房子卖掉?”
  池砚之看着窗外,手指不着痕迹地隔着布料摸索着口袋里的纸张,温和道:“我有些缺钱。”
  第6章
  “缺钱你跟我讲呀,干嘛把房子卖了?”祁星河偏过头担忧地看着他,“是工作室又出什么事了吗?”
  池砚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有,工作室一切都好,是我个人原因有些缺钱。”
  “还差多少?”祁星河问,“我存款不多,但是几百万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没事了祁哥,问题已经解决了。”
  “你去我那儿住吧,房间我给你留好了。”祁星河没有再多问,知道池砚之脾气倔,不想说的事情就是刀架在他脖子上都不会说。
  “谢谢祁哥了,但我订了酒店,”池砚之拒绝,“这些天有些事要忙,让你来接已经很麻烦你了,就不去家里叨扰了。”
  “嘶……你这人,有时候客气得我想打你。”
  池砚之抿着唇笑,右颊有个小小的梨涡。
  祁星河见他笑,猜测应该没什么大事,稍稍安心了些,扯开话题:“你那准前夫弟是后悔了?”
  “他就是小孩儿性子,一阵一阵的,”池砚之轻笑,似乎并不在意那个前夫弟,“可能我突然把协议签了,他又不爽了,等他过去这个劲儿就能去民政局了。”
  “那行李怎么办,万一他不还给你了……”
  “没关系,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他不还我我就重新买。”池砚之回想自己在行李箱里装了什么,突然话语一滞。
  下意识掏出手机想让陆珩把行李箱里的小密码箱还给他,转念又作罢。
  他说好了不纠缠,就不会主动联系。何况陆珩应该对他的东西没兴趣,而且这点不随便翻看别人东西的素质应该是有的,不至于会强行拆了密码锁去看。
  湖景路壹号的顶楼复式大平层内。
  “应该是有素质的”陆珩正蹲在地上面前是敞开的行李箱,那只被池砚之惦记的小密码箱此刻就在他手里。
  他研究了半天,确信自己打不开这个箱子便放弃了。反正他也不是要窥探池砚之的隐私,而仅仅是想把池砚之的行李一件一件归位。
  冷掉的早餐被遗弃在茶几上,陆珩站在沙发边环视整间房子。
  这个房子里明明没了阿砚的东西,看上去却毫无变化。
  池砚之在这房子里留下的生活痕迹着实很少,像是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离开。
  刚结婚的时候陆珩还在这里住,他虽然对这段外公安排的婚姻很不满,但也能把池砚之当个临时室友。
  外公身体不好,从结婚开始陆珩就跟池砚之说开了,他们迟早会离婚的。
  那时池砚之客气而疏离,却意外地问他要个理由。
  当时的理由是什么……陆珩使劲回想。
  哦,他虚构了个故事,说他有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池砚之表示理解并尊重他的想法。
  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还称得上相敬如宾。直到池砚之有天突然问他能不能不离婚。
  这个问题一下子把陆珩点燃,他下意识就觉得池砚之不守信,和外面那群为了他的钱的追求者一样恶心。
  从那之后他就不回家了。
  经常是和朋友们喝酒蹦迪,然后睡在朋友家或者酒店。
  离婚协议从池砚之问出那个问题的那天就丢在家里等着池砚之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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