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拆开是一把靛蓝缀金珠的花簪,似像桔梗,花瓣成簇。
  门外空气变化一瞬,感知这细微的变化,灵均回头看向门外,并无外人。
  只听灵均冷着音调:“有何指教?”
  门旁微动,一抹白衣玄裤走了出来,简栖归手里紧捏着一物件,神色闪躲:“今日是你及笄,我来送及笄礼……”
  人家来送礼,总不好将人打出去吧。灵均眸光下沉,起身越过脚下的礼物,摊掌一伸。
  余光瞥到她手中一精致的花簪,又瞧见刚拆开的包装旁的落款,简栖归神色一紧,手中的物件背到身后又道:“若你勉强,还是不送了吧……”
  灵均眉头一扬,哪有这样的道理!本就是来送的,她也未说不要。她表现得真有那般勉强?
  瞧见简栖归手背在身后,灵均心下了然,她伸手去够软言哄她:“只你送的,都是好的。”
  抢了半天,简栖归拗不过她,只好松手给她。
  灵均放在掌心中端详一番,是根簪子……通体玉脂荧白,九曲萦绕的簪身,顶上一朵随处可见的白花,花芯一处似有小孔……
  又想起自己手中还拿着云茵送的簪子,赫然明白方才简栖归在别扭些什么。
  简栖归见她将花芯朝向自己,连忙上手转着地上:“小心些,花芯有机关,可藏一针。自己做的玩意儿,比不得师姐的精致。”
  原是一个暗器吗,做得虽比不得云茵送的精致,可却也是用尽了心思。想来她准备此物,用了不少时日。灵均摇了摇头:“谢谢,我很喜欢。于我而言是好用的。”
  “喜欢便好。”
  沉默半晌,一人瞧着脚尖,一人瞧着地面,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简栖归率先打破沉默,她神色坚定,态度和缓:“前些日子是我唐突,对不起。”
  都这般说了,若是不原谅她,会不会黑化啊?灵均纠结片刻,温言相劝:“我们自小长大,情谊堪比亲姐妹。所以你对我也只是爱慕长姐一般?我们不懂情爱,不明风情,自当是会意错了。”
  如此便是原谅,简栖归明白灵均的言下之意,她勾唇一抹苦笑:“嗯,想来是会意错了。”
  自此,两人又重归于好,只是这表象背后,都明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几日后是简栖归的及笄礼,不似灵均那般,却也请了几位长老,一众教徒。
  冬日的阳光不似夏日般毒辣热烈,它温温和和,透着窗棂徐徐点点映在殿中。殿中寒香肆意,独属着简琼筠的寒香在这清雅的大殿之中缓缓拨开。
  习冰莲决者身富寒香,相似之中又处处透着不同。各人各异,各色寒香,无往不同。
  简琼筠在大殿之中朗声道:“爱徒简栖归二十及笄,素日翘楚丰功诸位皆知,今封左护法次席简灵均……”
  随着简琼筠徐徐道明,简栖归只觉诧异,她没曾想,原只当简琼筠将她培养成摧月教中的一把刀,如今她却在这拥有一席之地。
  十四初长成,简栖归便开始接摧月教的追杀悬赏令,从刚初始的低微人物,如今已接触到了身世显赫之人。
  越是往上越是心惊,她曾撇过一眼,右舵主手中有过那种一族悬赏。所谓一族,便是一家满门。
  这与当年覆灭的栖家,有何不同?心中若是有了怀疑,便会像大山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只见简琼筠将一块通体赭赤的四方令牌于她,上方正面写着左护法,背面印着简栖归的字样。
  接过令牌,简栖归恍若雷击,她双膝伏地明确恩情,各司礼仪,无一挑剔。
  是巧合吗?这令牌的样式,配的穗。怎与她血海中瞥见的无一出入。若真是她所思的那般,她又该当如何?养育恩情十二载,精心调教培养传法。血海满门的深仇,她该当如何?她这一声师傅一喊,便是十二载。
  是简琼筠吗?是她吗?
  不敢在想,简栖归此时的内心乱作一团,她告别简琼筠,右舵使江妗如,左舵使范兴。离开了推杯换盏的酒桌,只身朝着摧月山深处奔去。
  心乱成麻,摧月山周围的葳蕤玉竹积满了雪,简栖归抽出寒光剑,剑指虚发,一道道冰寒的剑气劈碎了积雪,葳蕤玉竹露出了原有的翠绿。
  摧月山寒潭旁,破空划响的剑气不断,上空至雪地,步伐迅捷,剑法如影,叫人看不清来路。
  随着一声破空之声,一片林草灌丛从根断裂。
  后方的灌丛中传来一阵窸窣,简栖归剑气在手,眯眼御敌,周身浮起层层碎冰。
  只那空气中凛冽的气息,将她周身的碎冰融化,化水而落,简栖归收起寒光剑目光晦暗。
  “怎么躲这了?”未见人来声先到,灵均拨开一旁的灌丛,来到简栖归身前。
  此时简栖归还未曾想如何面对灵均,她神色复杂语调平平:“本不喜热闹,不如练剑。”
  这话说得像是个武痴一般,若不是灵均了解简栖归,她都要信了。
  “听闻你升了我的左护法。”灵均瞧她手中的寒光剑柄处,带的还是她编的穗,穗线稀疏不少,却排列整齐。
  我的左护法……
  简栖归心跳一瞬,鼻尖清冷的寒香袭来,她呼吸一滞,轻咳了声:“确有此事。”
  “看看你的令牌。”灵均扬眉一摊手。
  好似只要她一开口,自己便能掏心给她。简栖归乖巧地掏出新得来的令牌递去。
  灵均接过细细瞧看,样式还与几位长老的模样相似,并未改变。只细纹处有所调整。圆孔处穿的朱穗与简琼筠的别无异样。端赏完又还给她。
  “我带了及笄礼来。”灵均舔了舔唇道。
  简栖归望着她水润的朱唇,喉间上下浮动,神色晦暗哑嗓道:“是什么?”
  只见灵均从怀中拿出不足掌心大小的木雕,两朵相连的燕竹花雕琢的模样,看似紧密不分,却又隔着江海。
  “这是你自己雕的?”简栖归接过,看不出雕的是朵什么花,闻起来倒是没有木材的气息,倒像是有种冰雪的寒凉气息,不对……细细闻去,还有股果香般的清甜,又有股……苦杏般的清气……
  “雕了月余。”灵均点了点头,别看这小小的两朵木花,从研磨药材将其冷凝成型再精心雕琢,确实花了不少时日。
  这绝非普通寻来的木头,简栖归探寻的意味加深,她问:“好别致的香气,这是什么花?”
  没什么好瞒的,灵均如实道:“是燕竹花。”
  “用的什么木头?”
  “并非是木头,是用一种药材研磨冷凝的。名为末药。”灵均神色躲避,未等简栖归道谢,她脚底生起一片冰莲虚影,仓皇离去。
  简栖归面色一怔,看来她是不愿解释其中深意了,还是自己去找便是。
  这燕竹花倒是好寻,曾有一段金兰姐妹情深的故事,原是友情之意。
  而那末药……
  仿佛不是寻常药材,她寻了好久都未找到资料,仅从古籍中翻到一角。
  末药,亦称作没有药。味香清寒亦苦亦甜,亦有活血化瘀,补损止痛等功效。疗效众多,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药材。
  实在是不明灵均所要表面的意味,是指她们之间只有友情,别无其他吗?
  第32章 失踪的孩子
  自平城县一事过后的这些时日里,灵均都心神不宁耿耿心怀,如今及笄礼成,灵均收拾了行囊前来寻简栖归。
  屋内陈设从简,空荡荡的里屋显然是没人在的。
  木桌上摆着一幅画,灵均心虚地回头看了眼,上前拿起细细端看。
  要想了解简栖归的内心世界,就要从她的身边入手,看她的生活细节。一个人的生活细节能看出她的许多特质。这样也更能有利于她知晓为何简栖归要摧毁摧月教……
  画上描摹的是大片的血红,充斥着整张画纸,成片的血红就像是堕入了开满曼陀罗的地狱一般。血红的正中央包裹着的是一个令牌。那模样与简栖归手中新得的相似,却又不太相同。嗯……与简琼筠的也不是同一个。
  倒像是……两位舵使的……
  也不知简栖归画这个是做什么。一时间灵均思绪纷飞飘向远方。
  “你在看什么?”
  倏地,一声听不清情绪的音调响起。
  灵均下意识地将画藏在身后,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看着门口的人影,她清了清嗓:“我……随便看看,寻你商量些事……”
  目光一扫,桌上空空,简栖归瞧她背手又紧张的模样,当下了然有些好笑:“随手画的。寻我何事?”
  听着简栖归的语气不像是生气,灵均这才松了口气转言回了正题:“还记得上月我们从白梅山回来路上途径的平城县吗?”提及此事,灵均猛然想起那夜温软又具侵略的香软唇舌,骤然间脸颊似冬日里肆意绽开的红梅,她躲着简栖归探寻的神色,低头看着脚尖。
  那夜让人难以忘却的情动、拒绝、煎熬,怎会不记得?眼前的罪魁祸首如今以一副这样的姿态出现在眼前,简栖归难免不会多想些,是灵均想通了……吗?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