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灵均没理她,自顾自地从包袱里掏出一枚生机丹送入口中才叫自己好受了些。
  其实昨晚她自己也是有些失控的,到了后来……她竟然也深陷享乐,简直是荒唐无度。如今细细想来昨夜种种,她是又气又恼,不单单是气简栖归,也气自己怎得如此没骨气!
  简栖归方要再说些什么,门口传来徒女的焦急声。
  灵均见简栖归往外头去,她隐隐听到徒女说什么,江湖客已然杀到了山门口,摧月教是岌岌可危,那些个徒众快要顶不住压力了。
  昨日才经历了异徒清缴,如今不得休憩一息,还要迎击新的祸患。
  她既是教主,又怎能躲在屋子里偷享?
  她开始翻着自己的包袱,里头放着的大多都是剧毒,她一咬牙愣是一包没拿,身上带了许多软筋散。
  待灵均赶到山门口时,她眼里满是鲜红,分不清谁是谁。一团的人影在不停地打着,她能清晰地听见长剑刺入肌肤的“噗嗤”声,能听见谁人狂笑一声,能听见谁人大喝发狠的声音……
  就是瞧不清眼前的一切。
  她的眼疾又加重了……
  正当她迷茫时,身后猛地传来一道劲风,她连忙闪步躲过,一刻也不停地从怀中掏出软筋散和迷魂散一并撒了过去。
  第45章 脚铃
  剑身擦着灵均的胳膊划过,大臂处一道长柳般的鲜红口子,刚划开那口子便鲜血四溢。
  身后那偷袭过来的人,吸满了灵均撒来的软筋散,他惊慌失措地看着剑柄脱离自己的手掌心。此刻若没了内力傍身,与那砧板上的鱼肉有何区别。
  恰逢灵均瞥见一团人影侧着自己往前去了,耳畔的声响无限放大,她心底有数,知晓身侧是有人存在的。她一脚朝旁狠狠扫了过去,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响声与一声惨叫。她一刻也不敢停,往后退去。
  如今她眼疾加重,分不清敌我双方,若是她的软筋散洒到了自己人的身上,岂非是给别人造成了困境。
  她咬着下唇,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自心底无限蔓延,自责、愧疚的情绪盈满了整个胸腔。像是被藤蔓树精困住,缠着一圈又一圈的藤蔓……
  简栖归杀完眼前碍事的家伙,她张望着四周状况,正好瞧见不远处的山门口灵均站在那儿,双眼无神呆愣愣的。
  她一眼便瞧见了她大臂处的殷红,鲜血淋漓浸透衣衫。她身侧有歹人正悄悄靠近,简栖归瞳孔骤缩,她提着剑便要往灵均那走。
  身后传来一道凌冽的杀意,简栖归眼眸里的煞气是惊人的,她从腰腹处又掏出了把匕首,头也未回地猛甩手腕。
  匕首碎空的声响与噗嗤声一同而至,匕首精准无误地扎在了身后那人的脖颈处,像是炸开了的野果,喷射四溅的鲜血如同烟花一般。
  简栖归一刻也不敢停,她连忙朝灵均的方向奔了过去,可时间紧迫,灵均身侧的人又刚巧看见了自己。
  “灵均小心!”她高声喊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与惊慌,她此刻的心跳蹦蹿到了嗓子眼,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惊慌。
  灵均听见了简栖归那声,身侧的劲风亦随之而来。幸好这些偷袭她方才已然经历过了一次,此刻她的身侧无人,恐怕只有自己与那偷袭的人,她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两包软筋散洒在四周,心里默念着冰莲决的心法。
  尽管方才灵均才撂倒一个偷袭者,她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这人撂倒,她紧张地闭上了双眼。
  周身的气温骤降,空中的水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霜花,连同着那偷袭者的肌肤上都凝上了片片霜花。
  那偷袭者就像被人施展了定身法术似的,秉持着拿剑横刺而去的姿势,他脚底的霜花与地上的霜花黏在了一起,好似天然雕刻而成的冰晶。
  紧接着灵均眼前一片虚无,她像是坠落在了深潭之中,万丈深渊里如何呼唤都未有理睬。脚下一软,整个人软瘫在地,眉睫盈满洁白的霜雪,像是沉睡一般,自梦幻中来的仙人。
  而她周身的霜雪之气未减丝毫,一但有人接触到那霜雪的范围里,脚下便会被冻住。
  也是因此,那些个喊打喊杀的江湖客见势不对,纷纷叫撤。
  众人望见了倒地的教主,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触碰,她们方才都注意到了,教主周身的霜雪气会将人冻化,所以都只驻足原地,有些个去追那些逃跑的江湖客。
  简栖归步履飒踏,她毫不在意这冰凉的霜雪。众人只见她们的教主踏入那片霜雪,如若平地般。
  简栖归伸了两指去探灵均的脉搏,她体内脉象紊乱,时强时弱,鼻息微弱。就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
  但是冰莲决怎会在无故之下走火入魔?
  简栖归转头对人交代了两句,打横抱起灵均,脚踩着冰霜回到了教主寝殿之中。
  白日里都还算平静,那些个江湖客溜走后便没再回来,许是忌惮着灵均的霜雪气,她就连离开了那片区域,被冻住的人仍旧冻在霜里。
  摧月教的一切事宜皆有简栖归做主,简栖归如今虽是护法的地位与身份,可教内的徒众已然将其视若为教主。而她们的教主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就算是醒了也是个不会武功的,无人信服。
  摧月教里看似是有个教主简灵均,实则众教徒们信服的也只是简栖归。
  而那些个江湖客没过几日后又杀了回来,不仅带了大队人马,还在江湖上散播各路不利于摧月教的谣言,说什么它是魔教、是灾厄、是一切罪恶的源泉。
  简栖归将杀上来的那些个江湖客全都屠杀殆尽,并非是她心狠手辣,而是这些江湖客实在是欺人太甚。
  虽说江湖上不利于摧月教的传言有很多,但若是问摧月教究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时又没人答得上来。
  她们说,摧月教杀了许多人,平民百姓、高官达贵无一幸免。
  她们说,摧月教强取豪夺,拆散亲友,掳掠孩童。
  可又有人站出来说,摧月教杀的人,都是吸血水蛭。那些人本就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更有多数人拍案叫好。
  有人说,摧月教掠夺的,不过是无家可归的孩童,那些个被人贩子卖了的找不到家的孩童,是尽人事、平天命。
  江湖间流言纷纷,两种版本各持己见,江湖上的侠客们有说这个的有说那个的,总归是闹个没完。
  这些都与简栖归无关,她除了每日处理教内的事宜,便是坐在简灵均的踏前,或是躺在她的身侧,贪恋在她身侧的片刻安宁。
  灵均这一睡,便是十日。
  院子里的叶儿落了又生新芽,枯落的枝条会重新开枝。
  今儿十五,月儿高挂穹顶,云层一片连着一片,层层折叠着将星硕藏起。只有一轮孤月,落下隐隐银辉。
  简栖归像往常一般回到教主寝屋。灵均安安静静地睡在榻上没有半分动静。她大臂上的伤口寻不见踪迹,就连一丝疤痕也找不见。
  灵均陷落的是一场又长又悠远的一场荒唐梦。梦里的关栖归给她套上精美珠宝制成的枷锁,套在她的脖颈处。脚腕处绑着个铃铛,她一动那铃铛的清脆便会响彻云际。
  关栖归质问她、对她发了很大的脾气,又拉着她做了无数次,好似这样关栖归才会消气。
  梦醒了,但梦里的那些事很真实,令人无法忘怀。
  灵均眼睁了半道,便感到什么水润的物什贴在她的唇边,她蹙起眉头轻哼一声,鼻尖萦绕的全是她曾闻过的,与简栖归在客栈里荒芜时的寒香。
  “你醒了!”
  那是一声极其熟悉又遥远的声响,灵均缓缓回忆起,这是简栖归的声音,而她还在这个有摧月教的世界里。
  这十日里一直是靠着那些稀珍的药材吊着命,她很是虚弱,一点力气也没,甚至还觉得身子里头十分燥热。
  定是简栖归在她身侧念了冰莲决心法,才会如此。灵均恼极了,她从始至终爱的人只有关栖归。
  “你离我远点。”她的杏眼里满是凉意,没有半点情分。
  简栖归仅仅蹙起了眉头未曾回话,她伸手探了探灵均的脉搏,她的功力似是全都消散了,冰莲决似乎是藏在了灵均身体里的最深处,像是被封住了一般。
  这不对劲,这很不对劲。
  简栖归非但没远离灵均,反而多次催动着自己的心法。只有自己催动体内的冰莲决心法时,灵均的心法才会与她呼应。
  “你体内的冰莲决似乎出了问题。”简栖归定了定神道。
  灵均默声没做回应,她沉吟了半晌,眼睛似乎又能看清了些,但仅限于眼前。她看见简栖归眸子里的担心,又有些于心不忍:“无事,总归我本身底子便差些,学不会那些武功。”
  “我们慢慢调养,总会好起来的。”简栖归说得轻松,垂在身侧的手却微微发颤。
  灵均没再说话,她瞧着简栖归丢下一句“我去端些吃食来”便从房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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