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她握着卡佩小姐的食指,稳稳地落在‘do’音上。
  四周除了仍在颤动近乎听不见的音调,没了其余的声响。书架旁的窗户大敞着,飒爽的秋风随着窗户吹了进来,吹在灵均打湿了的衣衫上有些凉意,令她不免打了个寒颤。
  手中握着的指尖被她的主人猛地撤后,随后就是一声很刺耳的拖拉声。
  “呲啦——”
  卡佩小姐用腿推开琴凳发出的刺耳声响,她怒瞪着眼,似乎很是生气。
  “是没有听懂吗?”灵均身上的体温正在已极快的速度流逝,她颤着下唇,眼神有些恍惚。
  要是再不好好地洗上一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服,过不了今晚,她铁定是要感冒的。
  卡佩小姐的眼里透着些震惊,她脸上透着些微微的涨红,像极了春日里的粉桃花。
  下一瞬,灵均就瞧见卡佩小姐粗鲁地讲琴架上的那本适合幼儿启蒙的教材扔到了地上。
  “这本启蒙教材不适合我的课程,麻烦夏普老师为我重新挑一本教材吧。”卡佩小姐刻意咬重了“启蒙”两个字,指着刚才一进门她倚着的那个书架道,“书架上有许多教材。”
  就知道这样的计策会让卡佩小姐感到不适,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灵均自然是点头应好。
  只是刚应完声,灵均又打了个很明显的冷颤,随着这个冷颤来临的,还有鼻尖涌上的一股酸涩,她连忙捂着自己的脸打了个喷嚏。
  “夏普老师要不还是先换身衣服再来继续授课吧……”
  灵均听到身侧的卡佩小姐这样说着,像是良心回转突然发现,乖巧懂事得不像话。
  然而懂事的人不过一秒,又接着说着顽劣又刺人的话。
  “真不想明早起来听见家佣说着城内的新鲜谣言,母亲为我不辞万里请来的夏普老师被我欺负生病的谣言。”
  第79章 卡佩艾米丽
  第一堂课终是在卡佩小姐的这句“关心”里提前结束。
  灵均回房间换了身干爽的衣服,再回到授课的房间里时,这里已经没有卡佩小姐的身影了。
  就连房间地板上的水渍与狼藉,也都被家佣清扫得干干净净。
  很显然,卡佩小姐旷课了。
  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已经关上了,只有书架旁的那扇窗户仍是敞开的。秋风顺着那扇敞开的窗户探进了身子,像个不知分寸的调皮鬼,不停地在人的脸前晃悠,一阵又一阵风,像是不知疲倦一般。
  明明刚换了身干爽的衣服,灵均却还是打了个冷颤,她的发顶只是草草地擦了一下,这会子湿答答地贴在头上吹了阵秋风,一股子的凉意。
  她默然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望着那架连琴盖也没合上的钢琴,黑白相间的柔静闲姀地立在房间里面。
  卡佩小姐走前也不把琴盖给合上。
  她缓缓吐了口浊气,走进去将琴盖合上,转身朝着屋外走了出去。
  希望明早一觉起来,卡佩母爵能直接告诉她,她因失职、不适合,这样的字眼被请出母爵庄园。
  这条深长的走廊像是走不完似的。灵均一步一个脚印踏在羊毛加绒的地毯上,一丁点的声音也不曾听闻。
  地毯是藏青蓝的描边,正中央是个冷暖色调相撞的对称图案,与这栋建筑的风格融为一体。
  墙上隔着几米远就会挂上一幅油画,母爵庄园墙上展示的这些画作,从写实主义到洛可可派再到浪漫主义画派的各种画作,哪种都有。
  而这一层的墙上挂着的,只有洛可可派的作品。
  灵均看不太懂画作,只能从画里蕴含的能量中感受到作者想要表达的东西。
  这些画估摸着也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否则这样的作品又怎能挂在母爵庄园的走廊墙上?
  “你喜欢这幅画吗?”
  一声沉稳而内敛的声音自耳侧传来,像是冬日的小动物躲在的冬眠之地。
  灵均被这突兀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瞪大了双眼猛地往声源处看,瞧见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这人高了她半个头,约莫一米七五的样子。眉眼有神五官深邃,不会让人感到凹陷的骨相。面上的一切就像是母神精心捏造出来的造物。
  她愣了一瞬,想起刚才这人跟自己说这话,微微点了点头回道:“我喜欢画里的生机。”
  灵均站在一幅秋收场景的画前。
  整个画作像是被染上了金灿灿的涂料,人们在田野里收割稻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喜的神情,田野里也有抱着麦穗的小女孩,身后追着一只可爱的古代牧羊犬。
  身侧的人听了她的回答显然愣了一瞬,她扬了扬眉问道:“都说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春天是万物复苏迎接新生的季节。这幅画里也有生机吗?”
  这句话就像是刻有的印象,给每一个季节下了定义,好似春天就该是万物复苏、夏天炎热、秋天收获、冬天寒冷无机。
  可又有谁规定了它们必须是这样的,或者说只能是这样的?
  “秋天难道就没有生机吗?难道麦穗被收割后是一片死寂吗?”灵均莫名地看了她一眼,她又转头指着画里女人们劳作的脸上道,“每一个生命的每一刻,都该是鲜活的存在。”
  身侧的人突然噤声了,灵均说完转回头去看那人,只见这人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的眼睛,一言不发。
  有些吓人……
  她被这人盯了约莫半分钟,脖子都有些僵了,她频频眨眼,好似这样就能缓和这诡异的气氛。
  忽然身前这人低声笑了一声,像是冬眠的母熊翻了个身子,随意地挠着自己的肚皮。
  “夏普导师的见解很独特,果然是一千个人的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受教了。”
  她精确地说着自己的姓氏,两个人分明是第一次见面。
  “请问您是?”灵均有些疑惑地看像面前这位身姿挺拔的女子问道。
  “很高兴认识您,我是卡佩家的长女,卡佩艾米莉。”艾米丽一面说着,一面做着后撤步的骑士礼仪。
  在艾米丽微微蹲身的瞬间,灵均这才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一柄长剑,她穿着便于行动的衣裤,高高的马尾自然地垂落后脑,满身的飒爽之气。
  卡佩艾米丽,卡佩母爵家的另一位小姐。在这段未上课的时间里,灵均从未注意到,卡佩母爵庄园里还有另一位小姐的存在。
  不过她平常也不怎么和卡佩母爵交流,也很少与家佣说话。
  艾米丽已经起身了,灵均盯着她的面庞略有失神。
  仔细看起来,艾米丽与卡佩小姐的确眉眼间的确有三分相似,只是两人是赫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单凭第一眼的印象来看,很难将两个人联系起来。
  “哦,抱歉……我失礼了艾米丽小姐,请允许我向您自我介绍,我叫做夏普灵均。”灵均眨了眨眼,弯着腿朝着艾米丽伸出了右掌。
  “没关系,夏普导师。”艾米丽很自然地伸出手背,与灵均的掌心虚握在一起。
  灵均低头吻在了自己的拇指上,两人这样就算是都行过礼了。
  灵均的发顶还是潮湿的,只要离得近了什么都能看见。
  艾米丽盯着她的发顶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手腕间的手表,一脸平静地问道:“这个时间夏普导师不是应该还在教我妹妹弹琴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灵均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像是面对着卡佩母爵一样。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敛了敛眉,抿了抿唇道:“出了些令人意外的状况,所以导致课程不能顺利进行。”
  艾米丽又瞥了她潮湿的发顶,了然地叹了口气道:“栖归她总是这样,夏普导师还请别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这个名字一经提起,灵均的睫毛不可遏制地颤了一瞬,她像抖落漫天的繁星,指着墙上挂着的秋收画作问道:“我很喜欢这幅画,你知道是哪位画家所画的吗?”
  她不想再谈论刚才的话题,心里有些凌乱。
  如果刚才钢琴课上教导的卡佩小姐是卡佩栖归的话,那她们的初次见面岂不是很糟糕。
  相互使坏。
  艾米丽只以为她是自尊心受损,不想提起刚才课上发生的一切。就顺着她的话回道:“很感谢夏普导师的赞赏,是我画的。”
  灵均脑子里纷乱的思绪被这声打断了,她略有惊讶地转头看了眼满脸认真的艾米丽,她不像是开玩笑。
  “画得很好。”她想了半天,只生硬地说了这一句。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夸赞她,似乎加上怎样的修饰词都有些不合适,干脆她就不加了。
  “谢谢。”艾米丽大方地接受。
  两个人一个看着画,一个看着看画的人,沉默了片刻。
  “夏普导师以后要是有空,可以约你一起去看画展吗?”艾米丽弯着她的眼睛,看起来很随和的样子。
  这句邀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实现,灵均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应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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