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再次直起了身子,灵均走到了自己房间的门边,手握在门把手上并没有旋钮,而是看着一侧没有离开意味的卡佩栖归。
  她从卡佩栖归的脸上并没有读到什么其她的意思,只好耐心的等着她表明。
  好在她没有接着要为难人的意思,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谱夹问了一句。
  “夏普老师这是练琴回来了?”
  还未回应她的问题,又听她小声地补了一句。
  “下午并没有听到琴声。”
  灵均是去了撒拉诺德的教堂里练琴,卡佩栖归怎么可能会听见。
  “我去了一趟教堂。”
  她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没说自己是去练琴还是去祷告。
  这个世界上国与国之间的礼仪有所区分,可信仰的母神却不会有区别。
  卡佩栖归显然没有别的问题要问了,只矜持地颔首,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连一句晚安也没有留下。
  真是不知道该说她是过于注重礼仪还是不在乎礼仪,这样的反复无常,总是让人拿不准的。
  走廊那抹姿态矜贵傲慢的人愈走愈远,踩着厚实的羊绒地毯分明没有半点声音,灵均的脑子里却好像有幻想似的,幻想着那脚步踩在没有地毯的木质地板上是怎样的步调。
  是小步轻盈在地板上的灵动,还是深深踩在地板上的压抑,亦或是趾高气昂踩在人心间上的紧张……
  这些该是与灵均无关的,可她却站在门前望着已经消失看不见的背影久久出神。她的手还保持着旋钮门把手的状态。
  胃里空空的,像是个准时准点的闹钟,在遗忘的角落响起提醒的准点报时。
  灵均这才回神开门进了房间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去吃饭。第二节 课的上课时间要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总觉得时间就像是上了发条似的,不停地往前赶。
  本来灵均都做足了心理准备,想着卡佩栖归要如何与自己做斗争,会为了逃避上课做出给她第一节 课那样的“惊喜”。
  出奇的是,卡佩栖归并没有像第一节 课那样不配合,反倒是她自己拿出了《哈农》与《拜厄》这两本红皮封面的练习教材。
  这节课进行的非常顺利,卡佩栖归也并非是那种很难教的学生,相反她非常聪明,所有的知识点几乎是说一遍她就记住了。
  卡佩栖归弹琴时的手型很好,自然地落在琴键之上,没有塌下去,也没有折指的坏毛病。
  她熟稔的手型就像是练过琴似的。可灵均一问基础知识,她又什么也答不上来。
  灵均心里的疑虑这才消退,将她当做一个寻常的,只是有些天赋的学生来教导。
  整个课堂她们相处的很融洽,就在快要到下课时间的时候,卡佩栖归弹完了最后一个音,转头看着灵均问。
  “夏普老师,我听母亲说,你的琴声就像是悠远天国传来的天籁,我能有幸感受一下吗?”
  她脸上有些神情是灵均看不懂的,她不想在自己还没有练好曲子的时候展露人前。于是随口便找了个借口推脱开来。
  “你接下来不是还有击剑课?我看时间是不够的,下次有机会再弹给你听。”
  头顶璀璨的水晶吊灯照着耀眼的光芒,自卡佩栖归的眼中流窜闪烁到人的眼里。像是透过别人的眼睛击碎她这不堪一击的借口。
  “一小段就好。”卡佩栖归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些审视与不信任,好像灵均这时不弹,就在无声地表明自己没有真材实料似的。
  她的手从琴键上拿了下来,下一刻她将琴凳往后挪了挪,自顾自地从琴凳上站了起来,然后无声地看着自己。
  一小段就好……
  灵均迫于心理上的压力,终是妥协地起身坐到了琴凳上。
  “那就弹一小段吧。”
  授课的时候,这间屋子是关着门的,书架旁的窗户大敞着透气,整个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可这座庄园里的又不止她们两个。
  轻巧的落键声像是水滴滴在了高脚杯里,轻巧中带着些缓中带促的感觉,一声又一声的琴声旋律连在一起,像是在婴儿的耳旁小声又温柔地唱着安眠曲。
  她在弹小星星变奏曲,这首耳熟能详近乎是家喻户晓的曲子。
  不论是赫卡德拉还是盖亚西里,几乎都听过的曲子。
  这首曲子的前面一部分技巧方面并不难,难就难在它的情绪处理方面。
  灵均弹完最让人耳熟的主旋律主题部分,就停下了手,整个过程才不过半分钟的演奏。
  和两个人口中的一小段十分契合。
  第81章 就因为了一瓶酒?
  512年
  帐篷外的天色像是一副精美的洛可可派风格的画,每一个云层叠在一起的样子都像是画师捏着笔尖精心勾勒出的模样。
  其中一朵云层随意飘散着,像是一个不成形的人影,在空中虚无地摇晃,带着满是硝烟气味的尘土。
  这样的云很难不让人透过这层虚幻想到一个让人情绪纷杂的人,那个永远带着些狡黠气的顽劣学生。
  灵均站在这片不算辽阔的土地下,周边支立起来的帐篷将这片天空遮掩得很小。
  忽然一阵响彻天际的雷声乍响,随之而至的,是淋淋洒洒滴落的雨点。
  雨点很大,滴落在人肩侧时很快就润湿了一大块。
  “夏普导师……”
  远远的一声呼喊自身后传来,像是来自遥远的过去,穿透几个世纪那样的朦胧呼唤。
  女孩气喘吁吁的,她扎着一头羊角辫,咽了一口气顺道:“不好了夏普导师!才送来的那批伤员伤口感染了,库什医生要忙不过来了,喊我来请您去帮忙呢。”
  这个女孩叫做雪莱贝丝,是个很能吃苦的助手。在这个处处是硝烟的战场上,她的职责就是帮助灵均保护好她。
  显而易见的,贝丝是个平民。
  所谓的保护,也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助灵均,要是遇见了解决不了的难题,贝丝是会去请骑士小姐帮忙的。
  现在是两国交战的时期,赫卡德拉与盖亚西里刚交战不过两个星期。昨天才刚刚结束了一场规模较小的战役。每次不论战役大小,总会有人受伤。
  这个世界最紧缺的就是医疗用品,医生也总是稀缺的。
  灵均所负责的这片区域里,只有一位医生,连护士也没有。
  灵均自从上次十分偶然的紧急情况下,帮着库什医生替一名伤员包扎伤口,她的手法还算娴熟,库什医生只觉得她天赋很好,之后就时常请她在旁边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协助工作。
  毕竟整个战备区后勤这一块,只有身为女爵的灵均比较松闲了。
  女王任命她做为这片加文卡北区的音乐疗愈师,她只有在士兵们情绪出现问题时才会进行自己的工作,也就是演奏舒缓心灵的曲子。
  “贝丝,下雨了……”灵均望着天空缓缓低落的雨点有些出神,雨点打湿了她的肩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雨点顺着她的面颊滑到下颌,然后低落进了脚下的尘土里。
  “是的夏普导师,一会据说会有一场暴雨。”贝丝顺着灵均的话音一同跑偏。她刚回了话,才意识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又喊了一声。
  “夏普导师,库什医生她……”
  灵均不是那种不顾轻重缓急的人,她转身朝着营帐里走去,边走边问贝丝:“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贝丝迈着小碎步上前跟上了灵均飒踏而行的步调:“库什医生说情况有些严重,汉妮小姐急需一瓶消炎水,可军需储备里的消炎水都用完了。”
  军需储备的事是有专门负责这一块的人来管理的,而且自从来到加文卡北区以来,这两周灵均是没听说过军需储备会不足的状况。
  整个战备区,拥有女爵爵位的灵均是真正名义上的负责人,出了事她自然是要过问的。
  “是什么情况?科尔小姐没有提前向加文卡里的医院申请吗?”灵均一边问,一边抬手掀开营帐的帘子。
  入眼的就是库什医生正替一名女子处理肩上的伤口,那伤口上的糜烂肌肤触目惊心,外翻的软肉与大片的鲜血都让人觉得心惊。
  耳旁是贝丝尽职的汇报声。
  “科尔小姐说上周就提前申请了一批药品,只是迟迟都没有等来补给。”
  上周就申请了,到现在都没有发下来,一定是哪里出现了纰漏。*
  加文卡没有理由不发这些药品的,北域前两天经历了一场小战役,只怕其她的区域也是。
  最大的可能就是城区里的药品也不够多了,没法一一发到每个战备区。
  “我知道了。”灵均闷闷地回了一句,她侧目看向两旁的伤员,她们各自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但都没有库什医生正在处理的那位小姐严重。
  她踏步往前朝着库什医生的方向前行,停在了库什医生放置医用器具的手推车前。
  库什医生的脚边摆了一个垃圾桶,里头装满了带血的纱布与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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