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卡佩栖归奇怪地看了可丽希亚一眼:“怎么,你难道想受罚吗?”
  这回可丽希亚是明白了,卡佩栖归这是难得没有发脾气体罚自己,这么好的台阶她哪有不下的道理。
  于是她连忙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劳烦您辛苦查一下这件事了。栖归婍爵,我先走了。”
  她说着脚底像是抹了油一样,跑得贼快。
  卡佩栖归敢说,她上次跑十五公里的时候都没这时候的速度快。
  在可丽希亚走后,这间营帐又重归于静。曦光顺着玻璃窗直直地闯了进来,要是此刻拿出那枚月光石迎着曦光看,想必斑斓的阳光定会像夏日里的耀眼。
  卡佩栖归躲在窗户旁,握着口袋里的珠粒绒盒子,指腹在盒子上来回抚摸,摸着上面颗粒感分明的触感。她眯着眼看向营帐中的警报器,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拉响。
  现在是早上七点,整个军区上空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响,像是沉闷的轮船鸣笛混着尖脆持久的喇叭声,让人心慌的声响。
  距离上一次和赫卡德拉国的细微摩擦不过短短十天,按照以往的频率,军区里的士兵们只以为又要上阵杀敌了,一个个全副武装的以最快的速度列好队阵。
  卡佩栖归手中掐着秒表,数着她们在听到警报后的列队速度。在最后一个士兵归队后,她掐停了手中的秒表。
  “四分二十八秒。”她抬眼看向眼前整装待发的这些士兵们,厉声呵斥道,“我看你们是懒散惯了!比上次警报响起的时候整整慢了三十秒!”
  “要是赫卡德拉的那些女人打过来,我看你们是不是还在整理着装呢!这里是战场,不是你们上学耍闹的操场,更不是跟人掰算一两块银币铜币的街市!要想挣这份军功,就要拿出你们的全部力气来!”
  这一通话讲下去,她面前的这些士兵们站得更挺直了,有的眼神还飘忽着,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睡梦里才被警报吵醒。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已经开始训练了才是,怎么还能看见这样的懒散样子。
  “回答我,军士们!”卡佩栖归又提高了些嗓音,沉着有力,又带着些让人畏惧的狠劲。
  不由得让人想起一个月前她在蒙克斯港的那场战役里,以一敌百的架势。她在一众人群里精准地锁定了敌方军区长官,像是一条锁定了目标的黑王蛇,一但看见了目标,就会扫清面前的一切障碍将猎物收纳入腹。
  所有人都清晰的记得,卡佩栖归是如何从人群里杀到敌方军区长官的面前,用她此刻腰间挂着的那柄长剑取下那人的头颅。她们不得不折服于这份狠戾的力量。
  也是那次之后,各种刀具的摩擦升级成了手枪、步枪的摩擦。
  “英勇无畏!”士兵们异口同声地回答着。
  “大声点!”
  “英勇无畏!”
  嘹亮整齐的声音在这片军区上奏响战前般的激昂士气,随着蔚蓝的天空上的稀疏白云,在同一片天空下摇晃舞动。
  “今天让大家集合不是去打仗,而是想问一问,你们之中谁偷了军区里的一盒消炎药片和三瓶吊瓶?谁偷了,最好主动站出来承认,否则等我查出来了,可就不是体罚这么简单能解决的事了。”卡佩栖归顺着队伍,从队伍的一头走到最末之处。
  “哒……哒……”
  短暂且缓慢的脚步声在地上踏响,她的军靴每走一步,都似乎是踩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跳之上路过。
  士兵们各个正视前方,没有人因为这声质问而窃窃私语,她们即使心里有再多的疑问与猜测也绝不敢在这个时候与身边的同僚分享。
  三分钟过去了,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承认。
  “很好,你不愿意说,那我就只能采取下一步的行动了。”卡佩栖归走回队伍正中央的位置,“昨晚值班守夜的人在哪?”
  “到!”
  自队伍里头响起三声掷地有声的回应。
  “出列!”
  “是!”
  三个守夜的值班人员从队伍里站了出来,来到了卡佩栖归的面前自成一队。
  “去拿昨晚的出入记录,一个个核对时间。”卡佩栖归微微抬着下颌侧着半边脸朝她们说。
  军区里每天晚上都有守夜的值班人员,会记录每一个出入营帐人员的时间,几点出入的营帐,从离开到回去的时间都记得非常清晰。
  整件事不过是从昨晚凌晨到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卡佩栖归主要是先从这个时间段查起。
  然而很凑巧的是,昨夜只有一个人晚上起床去上厕所用的时间久了些,她出去了足足有四十分钟。别人最多的也不过是用了十五分钟。
  查清药品丢失的这件事根本要不了半天,短短一个小时,卡佩栖归就锁定了这个异常大胆的小偷。
  阿斯塔纳卡特,二等士兵平民出身,家境贫寒。
  “卡特二等兵,这是快递员西蒙拿来的,你昨晚连夜发出的包裹,还有印象吗?可丽希亚给我报告的数量还记得吗?”卡佩栖归陈述着目前找到的铁证,她那闪着莹莹白芒的靴面抵着西蒙拿来的箱子点了两脚,“我一开始说的,一盒消炎药片,三瓶吊瓶。请问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里头的物品被摊开摆在所有人的面前,正是卡佩栖归一开始和她们所说的药品。
  铁证在前,卡特已经没有狡辩的余地了。她红着眼眶,眼角的泪水一滴接着一滴,哽咽着道:“栖归婍爵,我承认是我偷的,我卑鄙恶劣没有良德之心,还请您不要拦下我的包裹。”
  不追回这些价值昂贵的战略军需,难道等着别人有样学样偷军区里的药品吗?
  不过眼前的这位,阿斯塔纳卡特二等兵,卡佩栖归还是有些印象的,她记得这个士兵在战场上很是卖力,前不久刚从三等兵的军衔晋升到二等兵。
  比起那些个在这个军区混军功的那一两个三等兵女爵要强得多。
  卡佩栖归忽然想起了某个人说的话。
  “你不是个天生不讲理的人,你比谁都清楚内在原理,只是愿意和不愿意的区别。”
  “理由。”她耐着性子问。就像她同样有耐心的与一众人同样在这片愈来愈烈的曦光下站了一个小时。黑色的皮质帽檐被曦光照得发烫,近乎是能煎鸡蛋的温度,她的额间却没有一丝细汗。
  卡特站着笔挺的军姿,吭声有力道:“我妈妈生病了,维多利亚城里的医院以医疗资源紧张为理由拒绝给我妈妈用消炎药。我知道我的行为不对,可是身为平民出身的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可以接受您的任何处罚,我虔诚地恳求您不要拦截我的包裹。”
  早秋里的盖亚西里很是潮湿,又带着一些闷湿,压得本就不算明朗亮丽的心情更加压抑。
  这片区域的士兵们大多来自维多利亚城区,听到这样的消息,她们不免为自己的母亲和妈妈以及家中其她的姐妹们担忧起来。
  卡佩栖归的黑色军帽在这片潮湿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水润有光泽,不知道是曦光反射到皮质帽檐上透出来的亮光,还是沾染上了潮湿的空气变得有光泽。
  她没有立马回应卡特的请求,而是静静地看着卡特,透过她那双极为认真哭红的双眼在仔细思考,辨认她的话到底有没有可信度。
  周遭是安静的,只有一声极其不屑的轻蔑哼声,像是蚊子嗡鸣的细微。卡佩栖归稍一侧头,阴恻恻地盯着声源来处。
  她的目光精准地看向处于三等兵功勋的蔻蒂女爵,此刻她的脸上正呈现着被人发现的窘迫与羞愤。
  “二等兵阿斯塔纳卡特,鉴于你的行为,降为三等兵,至今所获的一切功勋清零。”她面无表情的说着这样无情的话,似乎将人的希望从天空扯断翅膀拉落到地面的泥潭之中。
  卡特含有希冀的目光在这声无情之中,随之渐渐黯然。她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想再看这个让人看不到一点尽头的道路。
  直到听见一声没有起伏,和刚才同样的阴冷语调。
  “功勋抵清,药品由你自行寄回维多利亚。之后去监管处领罚,十五公里负重跑。”
  同样的阴冷语调,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从卡佩栖归口中说出的话,卡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似是再一次确认地问:“栖归婍爵,您的意思是,我不用被逐出军队吗?”
  和卡特拥有同样感受的还有站在同一片曦光下的同僚士兵们,更有眸中带着震惊的蔻蒂女爵。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功勋抵清。”卡佩栖归看着这些眼中闪烁着熠熠星光的士兵们,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以后要是有这种情况,可以拿功勋过来和我抵换。这样没有规制的情况,我不想从可丽希亚那听到第二次。”
  “哦,我亲爱的母神……”卡特激动地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现在的情绪,她朝卡佩栖归敬了个极为标准的军礼,“谢谢您,栖归婍爵。”
  在这声感谢里,还惨杂着其她的一些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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