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封澄接过荷包,掂了掂。
吃了一个人的血修,比不上吃了十个人的血修,吃了十个人的血修,比不上吃了百人的血修。
血修吃过的人,清清楚楚
地写在血修的煞气中。
是骡子是马,一亮煞气,便差不多能看出所以然了。
封澄眯了眯眼睛,她并不能弄清目前自己在血修中的位置——毕竟她从未吃过人。
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在为数不多亮煞气的环节,她从未被压倒过。
滚在地上的血修额头上不住地沁出冷汗,头也不敢抬,眼珠乱转,心跳如鼓:“在洛京这种一步一个天机师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个煞气至此的血修?从前并没有听说过血修之中有这个人!”
他偷偷瞄了一眼,紧接着便被那煞气骇得腿软。
这煞气,杀人如麻一词已经显得苍白了,血修修到如此地步……
即便是屠城,也不够。
一想到此处,他额角的汗珠就一滴一滴地滚下来,砸进了地里。
难道是上古大修,重出江湖了?
难怪敢从赵家门口大摇大摆地走过……连第一天机世家都不放在眼里!
一旁被拉到马下的修士也傻了,他慌忙膝行几步,紧接着也解下了腰间荷包,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前辈,是小的冒犯……”
封澄低头瞄他一眼,并未从他的身上察觉到半分血修之气,她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并不是血修,拜我做什么?”
修士给血修上交保护费,便如同将入屠宰场的牛羊叫卖自己肥美多汁。
那修士脸涨得通红:“既然我们大人叫您一声前辈,那么我们也理应叫您一声前辈,为大人做事,该懂的事得懂。”
说着,他一脸谄媚地面向那白脸血修:“孝敬大人,是我们该做的事。”
封澄倍感荒谬可笑,她目光移向那血修,只见那血修笑道:“小的们懂事,还请前辈不要嫌弃,一并收下吧。”
此时此刻,她是真想把这修士的骨头钻开看看,瞧瞧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软成这个样子。
不过此时,里头的崔霁应当是藏好了,封澄便不再拖延时间,她抬起枪,枪尖在那白脸修士的身上缓慢地梭巡,每停一处,便引得对面一阵胆寒震悚。
封澄的枪停在了他的心口上,白脸修士不动声色地吞了一口口水,汗如雨下。
她是想要剖了他的心。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落下,良久,她的枪停在了他的腰带上。
封澄颇为轻佻地笑了笑:“我倒不太稀罕这些金银俗物。”
说着,她极为暧昧地将那白脸血修的腰带挑起些,引得他腰间腰牌佩玉一并叮当:“不如这个,脱了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一队人马皆不可置信地看向二人,那血修闭了闭眼,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手下动作却不敢犹豫。
竟然从她手中捡回一条命了。
牙一咬,他将腰牌取下叼着,抬手便要宽衣解带,谁料上首处又传来一声轻笑:“我要你一、丝、不、挂,你留个腰牌,是要恶心谁?”
封澄不轻不重地将腰牌从他口中拿下,道:“接着脱。”
那血修一咬牙:“剩下的人,统统背过身去!”
那队人马不敢犹豫,当即静默无比地转身而过了。
寂静深夜中,只有他衣服摩擦而发出的簌簌声。
封澄打了个呵欠,闭了闭眼,转身便走了。
白脸血修许久才敢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来,随即便一脸愕然——人呢?
既然走了,他也不必折磨自己,他站起身来,飞快穿上衣服,沉声道:“转回来!”
众人回头一看,那煞气强横到诡异的血修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们的大人也已衣冠整齐,独有眼角染了两份又怒又怕的红意,那为首修士眼见地看到他衣冠皆全,独有腰牌与荷包不见了踪影,于是上去小心请示道:“大人,那腰牌……”
血修愤而上马,阴森森道:“她拿走,我便没有再要回来的道理。”
默了默,他又道:“那种血修,要我腰牌能做什么?想必走出去便随手丢了,大不了回去补一个罢,走,接着去查那小子。”
说着,他难掩怒火:“今夜蒙受如此之辱,皆是由他而起,若是被我寻到他,我定然要他尝尝我乌言的手段!”
那人又谨慎问道:“那赵家,我们还……”
乌言一咬牙:“方才我听见门口有动静,只不过此时,即便是崔霁逃来了这里,也被人塞进去了!这样,你给齐大人送个信去,求他派崔家那几条老狗来查,要快!”
第39章 “你也并未拦我,”赵负……
洛京的世家不多,叫得上名字来的,不过赵姜崔楚四家,其中赵家强盛,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天机世家;姜家素有权名,其天机师多出入朝堂,为帝所用;楚家低调,杂学皆精,听闻京城第一代天机院的班底,便统统都是楚家之人。
这四家中,唯有崔家,是以财名而享誉于世的。
封澄的脑中将崔家布局飞快地过了一遍。
当年她琢磨军费时,也曾和崔家打过交道,对崔家之人的印象异常明显——崔家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是不长尾巴的狐狸。
崔家老窝也紧紧随了其主人的作风,主打一个错综缭乱,令人一头撞入,便像是走了迷宫,封澄几次进去,若非前头有崔家人领着,她定然会迷路乱撞,不知何处去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封澄搜寻无果,竟无法在崔家中找到地牢的踪影,她心中正焦急无比,忽然便听到前面有几个穿着崔家服饰的人板着脸走过。
一人道:“崔霁跑了?关在地牢里,他竟然还能跑了!”
另一人啐道:“跑了又能怎样!他一个半大的毛头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能搅出什么浪来?地牢里还关着他爹就成!这一家人也是糊涂,能叫人逃出去,不叫有用的人跑,反倒放了个混账小子。”
“唉,虽说如此,齐大人还是动了火气,咱们今晚上啊,是别想睡个安生觉咯。”
封澄扒着屋檐屏息凝神,闻言心中一喜——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两人正好是要去往崔家地牢的。
她想也不想地,提步便要跟上,谁料还没动手,身后便有人轻轻地拉了她的袖角。
谁?
想也不想地,封澄一肘子捣过去,那边当即传来一声闷哼,随即便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
封澄看清来者,当即愣了,她收回手臂,有些讪讪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者正是赵负雪,他垂眸看着封澄,眼底有几分不自觉的柔和笑意:“我正好碰上了崔霁,他一说,我便知道你定然提前一步来救人了。”
他松开封澄的袖子,垂眸向下看了看,不赞成地摇头道:“崔家整个院子皆笼着当世大修所绘符阵,你若这般硬闯,不等进去,便被符阵当场斩杀了。”
此时一见赵负雪,封澄便有些心乱如麻,闻言,她还是收回了注意力,道:“你有办法?”
赵负雪道:“有,只是要辛苦你一些。”
封澄:“?”
片刻,赵负雪站在了崔府门口,轻轻地敲了敲崔府的大门。
封澄站在他旁边,赵负雪身上的冷香幽幽透来,她有些面热。
赵负雪说有办法,可他没说这个办法是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进去!
片刻,有人来开门,见到赵负雪,来者先是一怔,又看到赵负雪身边的封澄,紧接着又是一怔。
来人似乎没想到赵负雪会来,一时间站在原地,也不请人进来,也不喊人抓人,只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摸不清此时此刻赵负雪前来的目的。
是崔霁那小子去赵家搬了救兵?还是赵负雪恰巧路过?
封澄将那人乱转的眼珠看得清楚,心
中暗暗骂了一声。
这崔家看着好端端一个世家,实则从里到外突然烂了个透,连个看门的小修士都为血修所用了。
看门修士迟疑的时间已经漫长到了一个无礼的程度了,赵负雪微笑道:“怎么?”
修士猛地回神,忙道;“我家主人近来不方便见客,还请……”
赵负雪闻言,冷笑道:“客?谁道我是来做客的?”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来,理所当然地一抖,只见卷轴砰地摔在地上,上面纸张还叠了几叠。
“我是来讨债的。”
修士:“……”
他不敢置信地将卷轴捧来,果不其然,这上面林林总总记了不少东西,有什么灵器法宝,有什么天机藏书,有什么天材地宝……
修士将卷轴从头到脚看去,越看眼睛瞪得越大,他并不瞎,自然能看到紧跟于其后的还账时期。
白纸黑字,确凿无疑。
七月十六。
那人脸色空白地算了算——子时已过,眼下当真是七月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