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赵负雪脸色微红道:“孤男寡女,四下无人,你上来便撕我衣服……我要娶亲的,你若不负责,就不要坏了我清白。”
  封澄:“……”
  她总觉得这话不该他说。
  况且娶亲这事,封澄大可以打包票,别说这几年了,就是再过上二十年去,赵负雪也没娶成,光棍一个。
  他指间指环硌得她手腕隐隐发疼,封澄于是便松开了手,道:“那便找个到处是人的地方再看,随我走。”
  不是说孤男寡女不能看吗?去市集上看不就得了。
  这次轮到赵负雪沉默了,他看着封澄全然不在乎的背影,不知为何,牙一咬,上前两步,忽然便从身后拥了上去。
  在身后那道熟悉的冷香气席卷而来的刹那,封澄意识到什么,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身后的触感是实打实的,赵负雪比她高出一些,又宽上一些,从身后拥上来的触感几乎是全然包裹。若是常人做这件事,封澄早已一肘子捣了过去,可意识到身后的人是赵负雪后,封澄忍了忍,还是没动手捣人。
  她叹了口气,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耳边忽然一温,竟是赵负雪低下头来,将脸埋在了她的肩头。
  少年的身体总是有些滚烫的,封澄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猛然间她想到——等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梦里,她的师尊赵负雪,做过这个与他全然不符的动作。
  耳边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不去外面,给别人看做什么。”
  封澄心中好笑,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怎么是把你给别人看,瞧瞧你的伤口都不行吗?”
  她感觉埋在她肩头的脑袋摇了摇。
  说到底还是个少年,少年人心性古怪,脾气阴晴圆缺的,封澄也搞不明白,于是她只好笑了笑,道:“不看便不看吧,总归你自己有数。”
  埋在他肩头的脑袋又动了,这次封澄感觉出来了,是一个点头的动作。
  话已说完,赵负雪却还没有从她身上起来的意思,封澄心中好笑,道:“赵公子,四下无人,孤男寡女,你这样也坏了我清白。”
  赵负雪闷闷道:“我会负责的。”
  封澄:“……”
  封澄抬手便给了他一肘子,捣在赵负雪的腹部。赵负雪唔了一声,似乎有些吃痛,人却还是不肯起开。
  “我来古安是有正事的……你难道要趴到地老天荒吗,赵公子?”
  赵负雪闻言,似乎有些纠结,封澄耐心等了片刻,赵负雪终于站起身来了。
  隐隐约约间,她似乎听到他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封澄问。
  赵负雪笑笑:“什么也没说。”
  第58章 剑坠
  作为久别重逢的见面礼,封澄请人吃了一碗馄饨。
  来得太突然,馄饨摊子还没支起来,封澄婉拒了老板支摊子的动作,捞着一碗馄饨,寻了个无人的门槛便坐这了,赵负雪抬眼看着封澄垂下来的小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似乎有些迟疑。
  他实在不像是在门槛上吃饭的人,老板小心翼翼道:“我还是把摊子支……”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闪过,赵负雪竟就这么坐在了封澄的身边,手中的馄饨连晃动也未晃动。
  “在门口吃饭,”他道,“会更好吃一些吗?”
  封澄吸溜一口馄饨,摇摇头笑了:“不会,只会觉得很亲切。”
  亲切?
  “当年我惹了事,我师尊生气,便罚我跪在外面抄书。若是磨洋工,便滚到门槛上吃饭,只叫我丢人丢够了再说。”
  能听到封澄的少年琐事,赵负雪暗暗地有些发酸:“……当真严厉。”
  封澄哈哈大笑:“是有些,不过他以君子之腹
  度小人之心了,坐在门口丢人这件事,若是对付年轻时的他,说不定还有效,我是一点儿都不怕。不过几日,我们几个狐朋狗友便约在门槛碰了头,再过几日,忘了谁一时口角打了起来,结果把他的院门打塌了。”
  赵负雪:“……”
  封澄道:“你猜他看到后是什么反应?”
  赵负雪摇了摇头:“想必不是好话。”
  封澄道:“这样,我给你学一下。”
  她端着碗筷,随即神色一变,露出了一幅不染凡尘、矜持且清冷的表情:“逆徒。”
  这副表情由她做当真是好笑,赵负雪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封澄接着道:“——然后我们几个就全都被罚去扫学院了。”
  赵负雪艰难评价:“很有活力。”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笑了。
  “好热闹,”他道,“想必是很好玩的。”
  封澄笑而不语。
  赵家家教甚严,即便是在桌上仍要礼数+周全,端着碗在门口吃饭几乎能称得上是无法无天之举,赵负雪平静地吃完了一碗馄饨,拍了拍衣袖站起来。
  将碗交还给老板后,封澄便接着向陈氏山庄走去,赵负雪跟在身后,锲而不舍地问道:“古安有什么正事要做,值得你从洛京赶回来?”
  封澄被他念得心烦,回头瞪他,刚要加重些语气,赵负雪便低头,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她的话登时被憋了回去。
  “……我要去见一个旧人。”封澄想了想,斟酌着道,“这个人,可能不方便给你见……你别露出这副表情来,说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你问我为什么?”
  封澄沉吟片刻,道:“打起来,伤到你不好。”
  赵负雪:“……”
  原来是这种旧人,赵负雪放了一边心,却又提起来另一边的心:“既然如此,我更要见了……”
  封澄一路与赵负雪喋喋不休,终究还是到了陈氏山庄门口,陈氏山庄众弟子本在门口戒严,见到封澄,却不约而同地上前道:“封姑娘,家主有请。”
  封澄与赵负雪对视一眼,赵负雪轻轻摸了摸鼻子,封澄一边上山,一边道:“亏你想得出劈石这损招……这下可好,陈风起一定以为是我劈的。”
  赵负雪自知理亏,任凭封澄数落。
  雨夜中的颛安峰森然巍峨,魔气与血气一道飙飞,此时此刻,却寂静安然,封澄走上山去,叩开了紧闭的殿门。
  坐在首座的是个有些苍老的中年人,见封澄走进来,他笑了一声。
  这笑意里很难说是什么成分,说是嘲讽也像,说是高兴也行,陈风起道:“你既然已经离开古安,为何又要回来?难道是特意来瞧瞧我家的碑铸好了没有?”
  短短几日,一个天真热忱的少年便被折磨成了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封澄竟然有些怀念起那个张口爹闭口爹的陈云来,她道:“事出有因,我会赔的……你这个眼神好像在怀疑我?”
  陈风起的喉咙有些沙哑,似乎是许久未说过话了,他看着封澄,样子还是暮气沉沉的样子,眼睛却是隐隐地亮了起来,他呛道:“不是怀疑,是肯定,这石头我花了一千两黄金从西面运来,你上哪掏这一千两黄金?”
  封澄理直气壮地指了指一旁的赵负雪:“记赵家账上。”
  反正这次就是赵负雪劈的,记赵家账上一点儿也不冤枉。
  陈风起还要再呛,赵负雪的剑却隐隐出鞘了,他眯着眼睛,大有陈风起再说一句,便把他当场劈了的趋势。
  忽然间,殿内传来脆生生一道童声:“爹!”
  封澄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拿着把小木剑,跌跌撞撞地从后面跑了出来,陈风起一怔,随即面上便是说不出的疼惜:“孩儿来,来爹这里。”
  小孩儿乖乖地由他抱起来,封澄好半天才控制住自己的震惊,她指了指小孩,难以置信道:“你,你生的?”
  这才短短几日,连孩子都出来了,封澄大为叹服,陈风起却急道:“我如何能生!这是我堂兄的长子,我抱来教导了!”
  赵负雪盯着奶牙未长全的孩子,又看了看老态横生的陈风起,封澄心中有数——这个堂兄,想必不是陈风起的堂兄,而是陈云的堂兄了。
  她奇道:“为什么便想当爹了?”
  陈风起抱着孩子,掂了掂,良久,才道:“我试着把自己放在我爹的位置上……看看会不会做得和他一样好。”
  他苦笑一声:“目前看来是不行……我永远没法成为他,他做得太好了,除了他临死那一日,他一直是最好的爹爹。”
  这番话,陈风起此时也只能同封澄说一说。
  陈絮抹去了陈云这个人的存在,将他加诸于父亲的枷锁上,陈风起强笑两声,一转话题道:“我知道你不是特意来劈个石的,说,要做什么?”
  既然如此,封澄便毫不犹豫地切入正题了:“我要你重开鬼门。”
  陈风起悚然一惊,张口就要拒绝,谁料封澄道:“我知道你能做到,如若我未曾猜错,今年的鬼门,本来就是你爹伙同一鬼一同打开的。”
  陈风起不说话了,赵负雪的心口忽然有些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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