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赵负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一张脸在灯下神色不清。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吻了过来。
  第68章 倔得不太聪明
  冷冷的香气绕在鼻尖,近得触手可得,唇上触感真真切切,绝不是方才那个玩笑般的苦吻能比拟的。
  封澄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贴在面前的,是赵负雪紧紧闭着的双眼。
  他吻得凶狠,急切而青涩,眼睫却剧烈地颤抖着。封澄这才发现,他不光眼睫抖,他几乎哪里都在抖。
  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赵负雪,此时怕得发抖。
  推在他
  肩上的手慢慢地停住了。
  “真是奇怪,”封澄心想,“明明是你在折腾人,怎么还怕成这个样子?”
  赵负雪似乎不太敢亲人,唇畔贴着唇瓣,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翻来覆去的舔咬,仿佛是蹲在厨房前,急得直打转却不敢进去叼肉的小狗一样。
  封澄一瞬间,脑中划过了很多事情。
  心头的惊涛骇浪起起伏伏,最后尘埃落定时,只化作一句。
  “罢了。”
  漆黑一片的帐中只混着二人急促的呼吸声与濡湿的吻声,不知多久,见对面始终无反应,赵负雪忐忑无比,心中凉了一半,正要退开,谁料脑后被猛地一压,紧接着唇缝便被不容抗拒地舔开,熟悉无比的甜香像疯了一般涌入,刹那间,赵负雪的瞳孔骤然一缩,还未等反应,便反被按住,狠狠地压到了软铺上。
  后背接触到微凉床榻时,赵负雪脑内一片空白。
  她的鳞甲极为尖锐,吻却柔软至此。
  不知是谁起的头,待二人分开时,唇角都沁了些血珠出来。
  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如此行径,待那股上头的热气下去,封澄直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身下带着笑意的赵负雪,在意识到自己终于做了什么时,心头微微一裂。
  他的墨发铺了半床,上身**,此时双目中含着水光,明明是被任意采撷了的模样,偏生笑得潋滟无比,简直显得那张俊脸不像凡人,赵负雪轻轻喘着气,托起封澄的手,虔诚道:“我在做梦么……”
  封澄也很想说,这是做梦就好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赵负雪含笑,眼睛亮亮的,“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他仿佛把整颗的心都掏了出来,封澄看着他那双眼睛,心头那点道德感与卑劣感打来打去,硬是说不出一句硬话来,半晌,终于挫败道:“……我害了你。”
  年轻时的赵负雪是个喜怒相当形于色的人,至少在封澄眼里时这样的,即便她躲闪,不肯回答也无妨,他照旧十分高兴,他贴上来,认真道:“现在是愿意同我一起了吗?”
  把人折腾来折腾去,亲也亲了,压也压了,再翻脸不认,便实在可恶了。
  封澄犹豫半晌,心里仅剩的那点儿良心逼迫她开口道:“……对不起。”
  赵负雪凑上来,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噙着笑意,竟有心开玩笑了:“对不起什么?即便你是水里的王八变的,也无并没有对不起什么人。”
  封澄:“……”
  他一定要和王八过不去吗?
  赵负雪又补充道:“或者是山上的鸟,地上的草,你哪怕是屋顶的一片瓦……”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封澄额头青筋直跳,终于忍无可忍,一低头封住了他的唇。
  这一吻突然,赵负雪当即露出了错愕的表情,封澄小心地收起利齿,心底前所未有地轻了起来。
  她本以为,对赵负雪不伦情意,即便是燎原之火,也早已在经年岁月里,被她压成了一捧草灰,埋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可面对这个一无所知的赵负雪时,封澄却品尝到了死灰复燃的滋味。
  没有忠奸之别,没有背叛之仇,也没有师徒恩情的赵负雪。
  只有一颗火星子似的心,捧在她面前,勃勃地跳动。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那火并未熄灭,反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越烧越厚重。
  “骗来的时日,”封澄闭着眼睛,吻得心慌又莽撞,“过下去,会有报应吧?”
  顾不上了。
  即便是五雷轰顶的报应,也由他去吧。
  赵负雪的五指霎时紧紧一蜷。
  ***
  二人打那夜后,便终于彻头彻尾地搅合在了一起。
  说没变化,不可,说有变化,不多。
  也就是并肩时靠得近了些,就寝时睡得近了一些,偶尔能讨得一点儿两人独处时的岁月静好,也是靠在一起,十指交扣,不言不语。
  一切似乎尽在不言中,可一切又没那么名正言顺。
  赵负雪心中总是有一处未曾填满。
  封澄终究还是没接过生死咒的另一枚指环。
  他将生死咒之事与她说得清楚,只隐瞒下已经单方面绑了生死咒这件事,封澄倚在他的身边,将那小小的指环举起来,看了又看,还是还给了他。
  “我听老尊者说过,这是婚仪上用的东西,”她笑着看向远处,并不分给他半个视线,“怎么想得那么久?到时候若是要换人,岂不是麻烦。”
  他气得牙痒又委屈,当即上去封她的嘴,吻得几乎破了皮。
  可闹过一阵,松开后,封澄还是将指环放在他的手心处,随后一仰头,躺在他的膝头,闭眼假寐去了。
  远远处有牧人的牛羊走过,秋日暖阳少见,长煌大原的秋日暖阳更少见,他背靠着高大的不知名树,膝上躺着心爱的姑娘,只好无奈地由她去了。
  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赵负雪一边抚摸着封澄柔软的发丝,一边暗暗地想,若用一辈子去的等,能等得到她松口,也是值得的。
  只要人还在他身边,他的耐心便用不尽。
  封澄一意向北而去,赵负雪便不离左右地随行,向北去的日子并不顺利,一是客栈慢慢地便不见了,二是逐渐见多了天魔的踪迹,旅途便有些凶险,所幸这在二人的面前都不是问题。一路走走停停,碰见过打家劫舍的匪徒,见过突然杀出来的天魔,也遇见过迁徙的村落,时候一久,赵负雪有些意外地发现,封澄简直是为长煌大原而生的人。
  她熟知风草盖住的小路,知悉每处部落的位置,甚至还去端了几处天魔的窝点。
  停留在某个村落时,赵负雪偶然间发现,她与此地的牧民融合得极为迅速,仿佛一滴水重归于海一样。
  是夜,二人都喝了几口牧民的酒,封澄喝不得酒,只觉得头昏,赵负雪皱眉,带着她离席,不料没出去透几口气,便被封澄一把拽下,并肩躺在了安静处的草地里。
  虽是已近深秋,草地里却还是有些不肯死去的虫鸣,夜间嘁嘁喳喳,轻轻地在帐周飘着。
  赵负雪被她拽得好笑,仰面躺着,忽然偏了偏头,开口道:“分明是你把我拉下来的,怎么还躺得那么远?”
  封澄醉眼迷蒙地瞄了他一眼,依言靠近了些。
  前段时候,两人虽没名没份地搅合,可封澄心底多少还是存了几分泾渭分明的道理的。从师尊到情人的转变实在太过崩裂,即便她是众人口中的欺师灭祖之徒,也没这么快地全盘接受这身份转变。
  二人之间,始终有一道善恶分明的、不可逾越的线。
  赵负雪又好气又好笑:“中间还能再躺一个人……你躲什么,再靠近些。”
  醉鬼封澄又犹豫了犹豫,赵负雪干脆一起身,拉过封澄的手,十指相扣地躺到了一起。
  察觉到十指的紧扣后,封澄莫名寻摸到了一丝清醒,她怔怔看着二人的双手,不动了。
  说实在的,赵负雪这种世家教出来的公子,贞操里套着三书六礼的人,这般没名没份的和她搅合,已然是极大的委屈。封澄甚至都不
  敢想,若是被周寻芳得知了此事,先被扒皮的是赵负雪,还是她。
  封澄闷闷道:“你前几日有话要问,为什么不说。”
  平日里难寻她主动询问,看来此话也是憋在她心头几日了,今日借酒才说出来。
  既然她问了,赵负雪也扣着她的手,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只是好奇,你从前没和我说过你的故乡。”
  、
  闻言,封澄闭了闭眼睛。
  她没打算瞒,可敏锐如赵负雪,还是比她想象中发现得还要早。
  不知是不是这地儿的酒过于烈的缘故,封澄昏昏沉沉,痛快道:
  “我在这个村落里长到了十几岁,然后去了洛京。这里,大概往北三十里,就是我阿翁阿嬷住的地方。”
  赵负雪闻言,先是一愣,紧接着猛地坐起来,心中一喜:“竟是如此?我明日去城中备份礼,立即前去拜访——”
  封澄一手被赵负雪扣着,一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缓着醉意:“不必去了,今年他们还不在这里。”
  还?
  赵负雪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封澄把他慢慢地拉下来,重新躺回了草地上:“这个时候,他们大概还在中原哪个地方,一个做着木匠生意,一个做着裁缝,有年轻孝顺的儿子儿媳,还有个稚嫩懵懂的孙女——儿子想必长得颇为瘦弱,多半一副书生模样,干不得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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